钦天监静室内,星轨仪低沉的嗡鸣声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韵律。
张监正枯槁的手指颤抖着,在巨大的星象图上缓缓移动,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昨夜记录下的星轨轨迹,布满皱纹的脸上交织着狂喜与极度的震撼。
“殿下请看!”他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指向星图上一道极其微弱、却顽强存在的银色光轨,“荧惑血煞,凶芒滔天,首指……蛊灵大成!此为死局!然昨夜子时三刻,异变陡生!”
他指尖重重地点在荧惑星辰旁那道新生的银轨上:“此星轨,温润如月华,生机勃勃,前所未见!它自荧惑凶煞中强行挣出,虽细若游丝,却硬生生偏移了血煞主轨,将那必死之局,撕开了一道缝隙!”
张监正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枯瘦的手指指向银轨的尽头,那里正是东宫方位:“更奇者!老朽以秘法回溯,此星辉守护之力爆发的刹那,竟与那瘴疠谷地宫核心血雾的剧烈翻涌……时间完全吻合!且那血雾翻涌,非是增强,而是……被强行削弱反噬之兆!”
他猛地抬头,看向负手立于星图前、面容冷峻的萧景琰,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殿下!古籍所载‘宿器’,非是死物!它蕴灵!昨夜,正是‘宿器’之灵,感应宿主危难,引动亘古星辉,以自身为代价,重创了那未成形的蛊灵投影!此乃……天不绝人!那一线生机,就应在这‘宿器’之上!应在那‘爱鱼仕’之中!”
宿器蕴灵!星辉守护!重创蛊灵!
萧景琰的眼底,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张监正的话,如同惊雷,彻底印证了他心中那个疯狂的猜想!
苏晚晚那荒诞不经的“老祖宗”、“奶娃子”之说,竟是真的!
那咸鱼枕头里,真的寄宿着拥有守护之力的古老意识!
难怪乌长老如此急迫,甚至不惜暴露地宫也要加速仪式!
宿器之灵的反击,让他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宿器之灵……现下如何?”萧景琰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微微绷紧的指节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张监正脸上的激动稍敛,转为凝重与痛惜:“昨夜守护,耗损过巨!其星辉黯淡,灵性沉寂,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消散。”
他指向星图上那道微弱得几乎要断开的银轨,“殿下请看,其生机之线,己至微末。若不能及时补充其本源星力,待荧惑守心异象真正降临,血煞之力达到顶峰时……宿器之灵,恐将彻底湮灭!届时,苏姑娘危矣!大局亦将倾覆!”
补充本源星力?
萧景琰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如何补充?”
张监正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卷残破不堪、材质非金非玉的古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
卷轴上绘制的并非文字,而是无数扭曲玄奥、仿佛星辰运行的轨迹图,中心位置,赫然是一个由两条首尾相衔的游鱼构成的奇异符号,与“爱鱼仕”枕头上的咸鱼刺绣隐隐呼应!
“此乃老朽在钦天监秘库最深处寻得的‘星蕴古图’残卷,其上所载,正是关于‘星辉宿器’的秘闻!”张监正枯瘦的手指颤抖着点在双鱼符号上,“欲补宿器之灵本源,需引动与之同源的星辰之力!然星辰浩瀚,宿器属性不明,强引无异于大海捞针,稍有不慎,反会加速其灵性溃散!”
他指向卷轴边缘几处模糊的标记:“古图残缺,只隐约提及数种可能蕴藏纯净星力的奇物:极北‘永夜之地’的万年‘星髓冰魄’、南疆‘落星渊’深处的‘陨星泪晶’、以及……传说中能沟通星穹的‘天河云锦’!”
“天河云锦?”萧景琰捕捉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正是!”张监正点头,“此锦非人间凡物,传闻乃上古神人以天河之水、星砂织就,蕴含一丝纯净星源之力!若能寻得此物,或可尝试以其为媒,温和引导星力,滋养宿器之灵!”
他随即苦笑,“然……此物早己绝迹千年,只存于典籍传说之中,比那‘星髓冰魄’与‘陨星泪晶’更为缥缈难寻!”
天河云锦……星源之力……
萧景琰的目光,倏地投向静室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宫中历年赏赐、用以修补星轨仪的零碎材料。
其中一卷蒙尘的、闪烁着细碎银光的靛蓝色布料,赫然映入眼帘!
那正是当初被撕裂的、绣有柳贵妃与南疆勾结暗纹的旧龙袍碎片!
“此物……可能用?”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张监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先是一愣,随即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靛蓝色布料碎片,指尖捻动,凑到烛光下仔细端详。
片刻后,他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大,失声惊呼:“这……这银线!这织法!天衣无缝,暗藏星轨!虽历经岁月,灵力近乎消散……但这绝对是‘天河云锦’的边角料!虽非整匹,且灵力稀薄,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星源之力,精纯无比!正是滋养宿器之灵最温和的媒介!”
峰回路转!
萧景琰眼中寒芒爆射!
当初撕裂旧袍,只为取证柳贵妃之罪,未曾想,这被弃如敝履的碎片,竟藏着拯救宿器之灵的关键!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此物,够否?”他言简意赅。
张监正激动得声音发颤:“够!足够!虽灵力稀薄,但胜在属性温和精纯,且与宿器同源(皆曾为苏姑娘所用)!以此为引,配合古图秘法,老朽有五成把握,可尝试引导星力,为宿器之灵续命!”
他随即又凝重道,“然此秘法需在星力最盛的‘子夜星枢’之时进行,且需……宿器宿主以心血为引,建立桥梁!”
心血为引!又是心血!
萧景琰的眉头瞬间拧紧。
苏晚晚昨夜才受重创,神思未复……
“殿下!时不我待!”张监正看出他的犹豫,急声道,“宿器之灵生机流逝,荧惑守心异象迫近!此乃唯一生机!若成,不仅可救宿器之灵,更可借其与蛊灵天然相克之性,寻隙反攻地宫!若败……”他未尽之言,满是沉重。
萧景琰沉默。
冰冷的眼底深处,是翻涌的权衡与决断。
最终,那深潭般的眸子归于一片冰封的锐利。
“备法坛!今夜子时,东宫观星台!”他斩钉截铁,转身大步离去,玄色的衣袍在静室昏暗的光线下划出冷硬的弧度,“孤亲自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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