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的中秋联欢会办得热闹,红灯笼挂满了长廊,孩子们提着兔子灯跑来跑去,桂花的甜香混着月饼的甜腻,飘满了整个院子。
苏晚带着念念坐在长桌旁,江辰正给她们递刚切好的月饼,“念念不是想吃流心奶黄吗?小心烫。”
念念踮着脚接过,小嘴巴抿了抿,突然抬头问:“江叔叔,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举高高呀?”
江辰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叔叔也可以给你举高高,要不要试试?”
念念刚点头,一道冷冽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林漾站在不远处的灯笼下,沈若挽着他的胳膊,两人手里都端着酒杯,像是在和邻居应酬。但林漾的视线,自始至终没离开过苏晚这边。
他听见了念念的话,也看见了江辰准备抱念念的动作。心脏像是被细针密密扎着,又疼又怒——江辰果然把念念当亲女儿疼,连“爸爸”的角色都替他扮演了。而苏晚,就坐在旁边,笑得那么温顺,仿佛这一切天经地义。
“林总,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沈若的声音柔得发腻,故意往林漾身边靠了靠,“苏馆长她们好像在说我们呢。”
林漾没动,指尖捏着酒杯,指节泛白。他看见苏晚突然拉住江辰,摇摇头,又对念念说了句什么,念念就乖乖地没让江辰抱,转而拉着苏晚的手去追别的小朋友。
她连让江辰抱念念都不愿意?是怕江辰取代“父亲”的位置,还是……怕勾起她自己那点可怜的愧疚?
林漾冷笑一声,终于迈开步子走过去,沈若立刻跟上,笑得得体又亲昵。
“苏馆长,江老师,中秋快乐。”林漾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在苏晚脸上打转。
“林总,沈小姐,快乐。”苏晚拿起桌上的果汁,递过去,“喝点东西吧。”
“不了,”林漾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念念身上,她正蹲在地上捡桂花,小手一捧一捧的,侧脸的弧度像极了他,“念念很喜欢桂花?”
苏晚的心提了一下,含糊道:“嗯,她觉得香。”
“我记得,”林漾突然开口,声音压得低了些,只有苏晚能听见,“你以前也喜欢捡桂花,说要做桂花糖。”
苏晚的指尖猛地一颤,果汁差点洒出来。她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那是他们大学时,他跟着她去后山捡桂花,她笑他笨手笨脚,他却非要抢着帮她装袋子,结果撒了一地。
那些被她刻意埋葬的记忆,被他轻描淡写地翻了出来,像根刺扎在心头。
“林总记错了。”苏晚别过头,声音硬邦邦的,“我不喜欢桂花。”
“是吗?”林漾笑了,眼底却没笑意,“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记那么久。”
江辰看出苏晚的窘迫,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笑着打圆场:“林总难得来社区,尝尝阿姨们做的月饼吧?都是手工的,味道不错。”
林漾没接,目光却落在江辰搭在苏晚肩上的手——刚才苏晚差点洒了果汁时,江辰下意识扶了她一把,现在手还没拿开。
“江老师对苏馆长,倒是体贴。”林漾的语气带着嘲讽,“连这点小事都要护着?”
“朋友之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江辰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朋友?”沈若适时开口,挽住林漾的胳膊,笑得无辜,“江老师和苏馆长的友情真让人羡慕,不像我们,整天忙着工作,连过节都像应酬。”她说着,故意往林漾身上靠了靠,“漾,你说是不是?”
“漾”这个亲昵的称呼,像针一样扎在苏晚眼里。她垂下眼睫,盯着桌上的月饼,没说话。
林漾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心里的火气更旺了。她果然在意了。在意他和沈若的亲近,在意他忘了“桂花糖”的事,却偏要装出无动于衷的样子。
“是啊,”林漾顺着沈若的话往下说,目光却锁着苏晚,“不过忙点好,总比有些人,靠着别人的照顾过活,连自己的喜好都不敢认强。”
“林漾!”苏晚终于忍不住抬头,眼眶泛红,“你说话别太过分!”
“过分?”林漾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我只是实话实说。苏晚,你敢说你现在的日子,不是靠江辰撑着?你敢说你对念念,没有一点亏欠?”
“我没有!”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对念念很好,我……”
“你对她好?”林漾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围几个人看过来,“你连告诉她爸爸是谁都不敢!你让她跟着别人姓,让她对着别的男人叫‘叔叔’,这就是你说的‘好’?”
“林漾!”江辰厉声喝止,将苏晚护在身后,“你闹够了没有!这里是社区联欢会,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撒野?”林漾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人,又落回苏晚身上,“我只是替一个孩子问她妈妈,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不敢承认……”
“爸爸!”
一声清脆的“爸爸”突然响起,打断了林漾的话。
所有人都愣住了,循声望去——是念念。她手里捧着一把桂花,站在不远处,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辰。
“江叔叔,你看我捡的桂花!”念念跑过来,拉住江辰的手,把桂花递到他面前,笑得一脸灿烂。
她刚才喊的“爸爸”,分明是口误,把“江叔叔”喊成了“爸爸”。
但在林漾听来,却像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他看着念念自然地拉着江辰的手,看着江辰弯腰接过桂花,笑着夸她“真棒”,看着苏晚站在旁边,脸上带着一丝慌乱的尴尬——那尴尬,在他眼里成了被戳穿的难堪。
原来如此。
她不仅让念念跟着江辰姓,连孩子都己经把江辰当成了爸爸。
林漾的心脏像是被巨石砸中,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死死盯着苏晚,眼神里的愤怒和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苏晚,”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真行。”
说完,他没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背影挺拔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僵硬。
沈若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临走前还回头看了苏晚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响起,有人小声嘀咕:“刚才林总说的什么意思啊?”“难道念念不是江老师的孩子?”“看着不像啊……”
苏晚的脸瞬间惨白,拉着念念的手,指尖冰凉。
“妈妈,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念念被周围的目光看得害怕,小声问,“那个叔叔为什么又生气了?”
“没有,念念没说错。”苏晚蹲下身,用力抱住女儿,声音带着颤抖,“是妈妈的错。”
江辰站在旁边,挡住那些探究的目光,沉声对围观的人说:“没什么事,大家继续玩吧,一点误会。”
等人散了,江辰才看向苏晚,叹了口气:“他肯定误会了,以为念念刚才叫我‘爸爸’……”
“我知道。”苏晚的声音闷闷的,埋在念念的颈窝,“可我能怎么办?”
她总不能告诉念念,那个凶巴巴的叔叔才是她的亲爸爸。
而另一边,林漾坐进车里,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声响。
“爸爸”……
多么讽刺。
他的女儿,叫着别的男人“爸爸”,拉着别的男人的手,笑得那么开心。而他这个亲爸爸,却像个外人,被隔绝在她们的“幸福”之外。
沈若坐在副驾驶,小心翼翼地递过一瓶水:“林总,别生气了。苏馆长也是为了孩子好,毕竟……”
“闭嘴!”林漾厉声打断她,眼神冷得像冰,“谁让你提她的?”
沈若被他吼得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心里却更确定了——林漾对苏晚的在意,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只要抓住这一点,她总有办法让苏晚彻底退出。
林漾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笼,眼神越来越沉。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苏晚,你想让念念认江辰当爸爸?想都别想。
总有一天,他会让念念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父亲。
而苏晚抱着念念站在月光下,看着林漾的车消失在路口,心里一片冰凉。
这个中秋,没有团圆,只有越来越深的误会,像一张网,将她和林漾,还有无辜的念念,越缠越紧。
她不知道,林漾刚才转身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老板,查到了,江老师三年前给念念办理入学时,监护人一栏只填了苏小姐的名字,没有他的。”
林漾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只填了苏晚的名字?
是江辰不想认,还是……苏晚不让他认?
他突然笑了,眼底却一片漆黑。
苏晚,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这场关于“爸爸”的误会,只是开始。他会一点一点,把所有的真相都挖出来,哪怕最后,会让所有人都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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