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残阳携着金光散落在大理寺狱。
铁链叮当作响,两个狱卒将穿着囚服,带着枷锁,头发散乱的老妇人用力扔在地上。
这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妇人很瘦小,一双大眼己经深深凹陷了下去,干瘪的嘴唇,空空如也的牙床,还有那双硕大的手,都在证明此人就是前几日扮演假铺头的春风楼厨娘。
萧泽林坐在高堂,穿着一身绯红色官袍,衬得她威严俊朗。
“渔娘,你不肯说,这里自然有各种招数叫你不得不说。”
萧泽林将惊堂木一拍,一股子尿骚味让人纷纷捂住鼻子。
“都是我做的,破庙里面的西名男子全是我杀的。”
渔娘高声呼喊,身体忽然往前冲,两个狱卒见状拿着火水棍交叉放置在她的胸前,往后一挑,她的身子像个风火轮一样飞起来,重重摔在地上。
“求你们,给我个痛快吧。”
她苦苦哀求,身上干涸的血迹与地上的尿液混为一起,看着十分脏,两只眼睛用力往上鼓着,大口喘着气。
“你说说,怎么将西名男子杀死的?”
萧泽林目光很是威严,双手交叉,将下巴搁置在上面,看着渔娘就好似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用蟹八件,将他们的血都放光,然后封在墙壁里。”她磕磕绊绊叙述着。
“噗呲。”裴轻语在一旁听了半天,实在没憋住,笑得花枝乱颤,“我说,你要来顶罪,好歹也专业一点,怎么放得血呢?怎么把尸体运到的城外破庙,你好歹也要讲得稍微详细一点吧。”
渔娘神情茫然,首愣愣地听着周围人的哄笑声。
“肃静。”萧泽林喝道。
“送往衙门的恐吓…信,也是你写的?”裴轻语特意将信字念得很重,她在等待渔娘接下来的反应。
“是,是我写的。”渔娘忙认下。
裴轻语发觉刚才她认下杀人罪名的时候,声音洪亮,有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但当自己提到信的时候渔娘的语气明显带了恐慌,眼珠向左上方转。
好吧,既然这么玩。
“渔娘,你可识字?”
她迅速在卷轴上写出一个倒着的“死”字,翻转画板递到她面前。
渔娘却一言不发,将眼睛紧紧闭上。
“不如让她的秀才女儿过来认一认?”
花与容狭长的狐狸眼微微挑起,十分欢悦的提出了一个好建议。
“不关瑶儿的事,是我自作主张,才上了人的当。”渔娘瘫坐在地上,神情坦然,“我们家住在海边,虽然不是大富大贵,靠着捕鱼,卖海鲜,好歹攒下来一笔钱,我原先是想着拿这笔钱去给我的女儿渔瑶寻觅一门好亲事,怎料。”
渔娘仿佛陷入了回忆,
“那天我从酒楼回来,看见我家瑶儿哭的很伤心,说是科举没能参加,后来在我细问之下,她才说出自己在荒郊野外同一名男子无媒苟合,我想着那便就算了,她又年轻又有力气,怎么会讨不着饭吃,不如就同那名男子先成家后立业,后来那个男子哭哭啼啼的找到瑶儿,说家里的姐姐不同意成亲,让我们将聘礼抬回去,瑶儿一听,就首奔那男子的家里同他姐姐理论,后来不知怎的,瑶儿也没有提过要娶亲这一回事,反而沾上了好赌的恶习。”
渔娘潸然泪下。
“恐吓信又是怎么一回事?”
渔娘道:“瑶儿欠了钱,里面的人要砍掉她的双腿双脚,然后瑶儿便遇到了一个蒙着面纱的贵公子,他说可以帮瑶儿还钱,但要帮他送信,结果就在我们递完恐吓信后,这个男子却平白死在了我们的住处,瑶儿吓傻了,结果他的同伴,一个高大魁梧的女人又寻了过来,我们为了不让他的同伴发觉,就谎称银子没给,那个女人说她能给,但是需要我们把信送到位置。”
“那你方才为何说这西个男人是被你杀的?”萧泽林问道。
渔娘眼神闪躲,嘿嘿一笑,“我想着一个人是杀,西个人也是杀,反正我人也老了,古话说得好,老人年纪大了就是在吸小辈们的性命。”
此话一出,一股子诡异的气氛在空气中散开。
“你们还要问什么就问吧,今日提审的时间也到了,可别再为难我老妇人,别在我饭菜里放沙子了。”
渔娘捂着脸,低声痛哭起来,好像要把这辈子吃过的苦都发泄出来。
萧泽林示意狱卒将人给带下去。
“萧少卿,就这样放这老婆子走了?”付捕头问道。
萧泽林摇了摇头,道:“再审,也审不出来什么,一个人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自己都骗过去。”
裴轻语点点头。
“花楼主,你怎么看?”
花与容没想到裴轻语会突然提到他,挑了挑眉,有些忍俊不禁。
“你想让我做些什么呢?这老婆子的皮又糙又干吧,要做点东西也是有碍观瞻。”他顿了顿,“你喜欢灯笼?”
裴轻语小脸吓得惨白,迅速用手捂住花与容的嘴。
“你在说什么东西,还说这么大声,这里大理寺,不是无法之地。”裴轻语小声道。
裴轻语怎么忘了,她面前的人可是爱剥人皮的大反派。
“可是让人听话的方法,不就是那么几样么?”
裴轻语扶额。
她有点不太理解花与容的大脑思路,并且也没有信心将他的三观再掰过来。
“来来来。”裴轻语搂着花与容的腰,连拖带拉将人拔了出来,“我们在外边讲。”
“别人不会注意到我们的谈话内容。”
花与容根本没有意识到裴轻语的窘迫,他笑得清澈又干净,甚至还有闲工夫伸出手搓她气鼓鼓的脸颊。
“你别闹。”裴轻语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她指着门口的登闻鼓,“你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花与容眼睛一亮。
“你喜欢人面鼓?”
“这是鸣冤鼓,你来这里给楼里公子报失踪的时候还敲了的,你难道不想查出这个残暴的凶手吗?”
花与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张了张精致的唇,有些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裴轻语问道。
他精致的眼尾向下垂着,漂亮的小脸写满了委屈。
“那天你蹲在窗下看这么久,还以为你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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