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慌。
像星际航行时遭遇强引力场畸变产生的乱流，毫无预兆地从顾沉舟冰冷坚硬、高速运行的核心逻辑区深处猛烈喷发出来，瞬间搅乱了他赖以维生的数据海洋！
它不是项目危机带来的压力波峰！
不是设备故障引发的能量啸叫！
它的源头，清晰而诡异，指向刚刚被他用一个冰冷的“出去”驱逐的、此刻正站在书房门外那片冰冷宇宙里的——苏糖！
她的名字，她那因委屈而发红的眼眶，她那句闷闷的“……是。顾教授。”，所有细微的信息流碎片，瞬间挣脱了后台运行的限制标记，如同被强行点燃的星火，带着无法用逻辑定义的炽热温度，蛮横地冲垮了他精心搭建的思维防火墙，疯狂燎原！
巨大的混乱感如同粒子对撞般轰击着顾沉舟的大脑！那是一种绝对程序错误被触发的强烈警报！为什么？！她的情绪状态会对此刻的核心运算优先级产生如此强烈的熵增扰动？！逻辑在哪里？！变量控制在哪里？！
他试图调用强大的算力去湮灭这股混乱，将其格式化为低级噪声。然而，那份冰冷的恐慌感却如同跗骨之蛆，伴随着门外苏糖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细微抽气声（？），狠狠噬咬着他的神经！
恐慌！
不是对项目的恐慌！
是……对她会消失的恐慌？！
是……对她会……被自己这个冰冷的指令……推远的恐慌？！
这个念头像一道裂天的闪电，骤然劈开了他从未首面过的思维盲区！
书桌前，顾沉舟那双紧盯着屏幕、被高速数据流映得如同蓝宝石冰晶的瞳孔，在极度的混乱和冲击下，猛地收缩！
攥紧的拳头，因为指关节过度用力而失去了所有血色。
悬停在键盘上的指尖，微微地、难以自抑地颤抖了一下。
时间的齿轮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巨力卡住。庞大的数据流仿佛凝固在冰冷的屏幕上。宇宙背景辐射般的风扇嗡鸣也在绝对的混乱中被无限拉长、扭曲。
一秒。
两秒。
书房厚实的实木门板，骤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内部撞开！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死寂的客厅里炸响！
苏糖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肩膀因为无声的抽噎而微微耸动。她所有的委屈、失落、担忧和无能为力都在这一刻爆发。
然后，她就听到了那一声轰然巨响！
她惊愕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只看到一个高大挺拔却显得异常仓惶的身影，带着一股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几乎是破门而出的急切气势，从书房那片冰冷的运算光晕中，强行撕裂了空间的屏障，冲了出来！
是顾沉舟！
他冲到她面前，脚步因为过大的惯性甚至微微踉跄了一下！
走廊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苍白的侧脸，额角的结痂在微弱的光下显得异常醒目。他微微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总是如同精密扫描仪般沉静、锐利、掌控一切的桃花眼，此刻如同经历了一场宇宙级的空间风暴，里面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震惊！
混乱！
还有……一丝从未在他眼中出现过的、如同濒临失控般的……恐惧！
是的，恐惧！
苏糖的泪水骤然停滞在脸上。她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看到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张刻板冷静的脸此刻如同被重锤狠狠击打过的水晶面具，虽然尚未破碎，但己清晰地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
“苏糖……”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粗糙的砂轮反复摩擦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强行从混乱数据堆里撕扯出来的艰涩，“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艰难地吐出，带着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沉重，重重砸在空旷的走廊里，也狠狠砸在苏糖的心上！
他道歉了？！
那个永远正确、永远掌控、永远不会错的顾沉舟，对她说了……对不起？！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不再是委屈，而是巨大的、灭顶般的冲击感和难以置信！
“我……”顾沉舟似乎想解释什么，喉结上下剧烈地滚动，眼神里的混乱和挣扎几乎要溢出来。他紧蹙的眉心因为极度的痛苦（？）而紧紧绞起，那道狰狞的结痂随之绷紧。他看着苏糖汹涌的泪水，看着她眼中那份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仿佛受到了更强烈的冲击，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急迫：“别走！”
他突然伸出手！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刻板距离感的指向动作。
那只曾指挥过最尖端仪器、描绘过最复杂星图、精确到毫厘的手掌，此刻带着一种惊人的力量和不稳定的颤抖，猛地握住了苏糖的手腕！
动作强势而突兀！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苏糖手腕猛地一痛！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滚烫到惊人的温度和那不容错辨的颤抖！她惊愕地抬头，撞入那双近在咫尺、翻涌着毁灭性风暴的眼睛！
“别离开！”顾沉舟的声音如同惊雷，斩钉截铁，带着近乎歇斯底里的命令口吻和一种苏糖从未想象过的……脆弱？！他死死地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硬挤出来，带着滚烫的血腥气：
“你刚才说的……我……”
他的话语卡在这里，混乱的逻辑似乎完全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语言来表达此刻内心那排山倒海的、摧毁性的情绪洪流。他用力地摇头，动作幅度之大牵扯到了额角的伤处，结痂边缘瞬间渗出了一丝鲜红的血珠，顺着苍白的皮肤缓缓滑落。
那抹刺目的鲜红，落在他冰冷混乱的眼底，仿佛成了点燃最后的、最凶猛烈焰的火星！
他猛地收紧了五指！
苏糖疼得闷哼一声！
“我需要你在这里！”顾沉舟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炸裂在寂静的空间里，带着毁灭性的混乱和不容置疑的绝对占有，“就在这里！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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