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触感透过单薄的破衣,刺入骨髓。苏玉瑶艰难地撑起身体,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枯败左臂深处蛰伏的冰冷毒力,如同毒蛇在朽木中游走。毒医空间被污秽的血色冰晶彻底冻结,如同一个巨大的、诡异的琥珀囚笼,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却也暂时封存了那只暗红毒凰烙印的暴戾。
力量。冰冷、暴戾、如臂使指的力量盘踞在枯萎的左臂。燃犀使者留下的“血莲引”邪毒己被吞噬殆尽,那“活不过三日”的死亡枷锁被强行挣断。代价,是这条彻底失去生机、仅存毁灭毒能的残臂,以及灵魂深处那随时可能反噬的烙印。
她低头,目光扫过身下岩石苔藓上散落的、更加细小的骨笛碎片。指尖在冰冷的石面划过,最终捻起一片边缘最为锋利的、沾染着暗青血痂的碎骨。骨片入手,一股微弱却清晰的、与体内毒凰之力同源的毁灭气息传来。
武器。?? 她将骨片藏入袖中破布最深的夹层。
视线抬起,落在前方岩壁上——那道被燃犀使者强行压制、留下大片蛛网般焦黑腐蚀痕迹的巨大“疮口”。疮口深处,那股混合着前世实验室消毒药水与宫闱尸油香囊的腐朽气息,在空间异变后,似乎被毒凰之力强行“过滤”得更加清晰了一缕。
皇宫……太医令……摄政王……血莲引的源头……
还有那狼首面具下的玄甲护手,左臂旧伤深处的相思引……
所有的线头,都指向那座吞噬一切的漩涡中心。
但此刻,她只是一个左臂枯败、衣衫褴褛、气息奄奄的“乞丐”。一个被侯府追杀、被燃犀标记、被皇帝视为知情隐患的……“死人”。
需要身份。需要立足之地。需要……搅动这潭死水的契机。
意念沉入那片被冰封的空间。无法调动药柜,无法感应万毒鼎。唯有核心处那只蛰伏的暗红毒凰烙印,以及空间边缘那株扎根于沸腾光焰、枝桠摇曳着靛蓝幽光的诡异骨树。
骨树……林小满……炼魂鼎中爆发的靛蓝冰寒之力……
一丝极其微弱、仿佛跨越了空间的感应,顺着骨树枝桠末端的靛蓝幽光,如同蛛丝般传递而来——混乱、痛苦、冰寒、以及……一丝顽强到极致的求生意志!
林小满……还活着?而且状态……极其糟糕!
苏玉瑶眼中寒光一闪。林小满,是她破局的关键棋子之一!更是……她未来手中最锋利的毒刃!
她艰难地站起身,枯败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如同风干的树枝。身体因虚弱和剧痛而微微摇晃。目光扫视这片死寂的燃犀石窟。没有出路。唯一的“门”,是那道被毒焰灼烧过的疮口,通往燃犀的“账房”,亦是绝地。
赌!
她踉跄着走向那道巨大的焦黑疮口。越是靠近,那股混合着消毒药水与尸油腐败的腐朽气息越是浓烈刺鼻。疮口边缘,焦黑的岩石如同被强酸腐蚀过,散发着刺鼻的硫磺与金属混合的怪味。
深吸一口气,那腐朽的气息灌入肺腑,几乎让她呕吐。枯败的左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对准那焦黑的疮口中心。
意念!
疯狂催动左臂深处蛰伏的毒凰之力!
冰冷!暴戾!
一股肉眼可见的、粘稠如墨汁的暗青色气流,混杂着点点如同凝固血痂的暗红火星,猛地从她枯槁的掌心喷薄而出!
嗤嗤嗤——!!!
暗青气流狠狠撞在焦黑的疮口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如同滚油泼雪的剧烈腐蚀声!焦黑的岩石表面瞬间腾起浓烈的、带着刺鼻腥甜的白烟!那被燃犀使者强行压制、凝固的空间壁垒,在蕴含了“血莲引”本源印记的毒凰之力侵蚀下,如同被投入王水的朽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给我……开!”苏玉瑶从齿缝间挤出嘶哑的低吼,榨取着最后的力量!
咔嚓……咔嚓嚓……
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焦黑疮口的中心,一道细微的、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裂缝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滚着更加浓烈、令人窒息的腐朽药气与……浓重的血腥?!
就是现在!
苏玉瑶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撞向那道裂缝!枯败的左臂在前,毒凰之力形成的暗青气流如同钻头,强行撕裂着脆弱的壁垒!
噗!
身体如同挤过一道粘稠冰冷的油膜!
视野瞬间被翻滚的、带着浓烈福尔马林和血腥混合气味的灰白色雾气吞没!
“账房”!
入眼并非想象中的巨大空间,而是一条狭窄、低矮、完全由某种冰冷金属铸造的甬道!甬道壁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手指粗细的管道,管道内流淌着暗绿色的、散发着刺鼻防腐药味的粘稠液体!空气冰冷刺骨,浓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三尺。脚下是湿滑的、同样冰冷的金属网格地面,网格下方深不见底,只有浓雾翻滚。
滴答……滴答……
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苏玉瑶强忍着眩晕和刺鼻的气味,贴着冰冷的金属壁快速移动。毒凰之力在左臂深处流转,驱散着侵入体内的阴寒腐朽。她的感知提升到极限,捕捉着浓雾中任何细微的动静。
没有守卫。只有死寂和浓雾。
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甬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布满暗红色锈迹的金属门。门没有锁,虚掩着一条缝隙。浓烈的血腥和福尔马林气味正是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苏玉瑶屏住呼吸,枯槁的左手轻轻抵在冰冷的金属门上。
推开。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门后的景象,如同地狱画卷在浓雾中展开。
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金属空间。穹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管道接口,不断有暗绿色的防腐药液滴落。空间中央,是数十个巨大的、浸泡在透明粘稠液体中的……圆柱形玻璃容器?!
容器内,浸泡着的……是“人”!
或者说,是曾经的人!
他们全身赤裸,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药液长期浸泡后的灰败浮肿!无数根细小的金属探针深深刺入他们的头颅、脊椎、心脏!探针另一端连接着穹顶垂下的粗大管线,管线内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稀释血液般的物质!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人”并非完全死亡!其中几个容器内,浸泡的躯体还在极其微弱地抽搐!空洞的眼球偶尔会转动一下,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只有凝固的、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绝望!他们的口鼻处,连接着呼吸管,不断有细密的气泡从粘稠药液中升起。
活体标本!?? 用特殊药液和毒术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如同被钉在琥珀中的虫豸!
浓重的血腥味,正是从那些连接着管线的暗红色物质中散发出来!那是……被强行抽取的……生命精元??!
而在这些巨大容器的外围,靠近金属墙壁的地方,则堆叠着更多稍小的容器。这些容器内不再是活体,而是……器官?!心脏、肝脏、大脑……甚至还有被剥离的、布满青黑色诡异纹路的整条手臂!所有器官都被浸泡在同样的防腐药液中,如同屠宰场里待价而沽的货物!
苏玉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前世实验室的记忆碎片与眼前的景象疯狂重叠!冰冷的器械、无影灯、束缚带、被注入体内的诡异液体……绝望的深渊!
这里……就是燃犀的“账房”?用活人和器官记录的……毒术实验数据库??!那弥漫的尸油香囊气息,正是这些防腐药液与抽取的生命精元混合后腐败的产物!与太医令的香囊……同源!
就在她被这地狱景象冲击得心神剧震的瞬间!
“滴——!”
一声尖锐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空间内炸响!
穹顶之上,几盏原本散发着惨白光芒的顶灯瞬间转为刺目的猩红!疯狂闪烁!
被发现了!
苏玉瑶瞳孔骤缩!毫不犹豫!身体猛地向后急退!枯槁的左手对着身后虚掩的金属门狠狠一推!同时,左臂深处毒凰之力疯狂涌动!一股粘稠的暗青色气流混合着毁灭火星,如同毒蛇吐信,狠狠喷向最近的一个巨大活体容器!
嗤啦——!
暗青气流腐蚀在坚固的强化玻璃上,发出刺耳声响!玻璃表面瞬间出现大片蛛网般的裂纹!容器内粘稠的药液剧烈晃动!
警报声更加凄厉!穹顶的管道接口处,开始喷涌出大量带着刺鼻气味的白色浓烟!视线被彻底遮蔽!
混乱!
苏玉瑶借着浓烟的掩护,如同鬼魅般冲出金属门,沿着来时的冰冷甬道发足狂奔!身后传来金属门被强行关闭的沉重撞击声和更加尖锐的警报!
冲出裂缝!回到燃犀石窟!
没有丝毫停留!她扑向之前藏身的角落,抓起地上散落的、沾满泥污血痂的破布,胡乱裹在身上,遮住枯败的左臂和脸上最明显的污痕。又抓起一把冰冷的、混杂着苔藓的湿泥,狠狠抹在脸上、脖颈!
伪装!乞丐!最底层的流民!
做完这一切,她踉跄着扑向石窟深处另一侧——那里并非绝壁,而是一道被巨大钟乳石半掩的、狭窄的天然裂缝!裂缝外,隐约有微弱的光线和……水流声?!
赌对了!这石窟并非完全封闭!
她用身体撞开垂挂的湿滑藤蔓,挤入狭窄的裂缝!冰冷刺骨的地下河水瞬间淹没了小腿!她逆着水流,在黑暗中摸索着,向着水声更响的方向拼命跋涉!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微弱的天光!
出口!
一个被茂密水草和坍塌巨石掩盖的、仅容一人爬出的洞口!
苏玉瑶用尽最后力气,如同濒死的鱼,挣扎着从冰冷的水流和淤泥中爬出洞口!
刺目的天光让她眼前一黑。
冰冷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清新灌入肺腑,却压不住喉头的血腥。
她趴在泥泞的河岸边,剧烈喘息。身下是帝都外围浑浊的护城河水。远处,是笼罩在阴霾与薄雾中的、巨大而压抑的城池轮廓。
活下来了……暂时。
她挣扎着爬上岸边更高的土坡,蜷缩在一丛茂密的芦苇荡后。目光穿透摇曳的枯黄苇杆,死死锁定帝都的方向。
就在此时!
一阵沉闷、压抑、却带着某种绝望哀嚎的声浪,顺着风,隐隐约约从帝都东面的方向传来!
那不是市井的喧嚣!
是……无数人痛苦呻吟、绝望哭泣汇聚成的……悲鸣之潮?!
东河疫区!
苏玉瑶的心脏猛地一沉!蛇骨密信!千里焦土!万民哀嚎!血莲引肆虐的炼狱!
几乎是同时!
“哒哒哒……哒哒哒……”
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碎了河岸的寂静!一支披着玄黑轻甲、气息肃杀冰冷的骑兵队伍,如同黑色的铁流,沿着官道,自帝都方向疾驰而来!方向,正是那悲鸣传来的东河!
骑兵队伍中央,簇拥着一辆没有任何皇室徽记、却透着森严气息的玄色马车。马车窗帘紧闭。
但就在骑兵队伍掠过河岸、距离苏玉瑶藏身的芦苇荡不足百步的瞬间!
一阵突如其来的、带着湿冷水汽的寒风猛地卷过!
玄色马车侧面那厚重的绒布窗帘,被风掀起了一角!
惊鸿一瞥!
车厢内!
一张脸!
一张年轻、苍白、带着病态阴郁的脸!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阴鸷与……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的……恐惧??!
苏玉瑶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这张脸……她认得!
在侯府那些虚伪的宴席上,在苏月蓉刻意炫耀的只言片语中!
五皇子!萧承嗣!太子一党的重要人物!苏月蓉背后最大的靠山之一!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如此仓惶地……奔向疫区?!
骑兵队伍呼啸而过,卷起漫天尘土。
苏玉瑶蜷缩在芦苇荡的阴影里,枯败的左臂在破布下微微颤抖。毒凰之力冰冷流转。
蛇骨指向的滔天阴谋……燃犀窟中尸油香囊的腐朽……东河疫区的万民哀嚎……仓惶奔向疫区的五皇子……
皇帝的棋局……开始了!
以“药”定生死!
而这“药”……恐怕就是那焚尽东河的……血莲引之毒!
一个冰冷而疯狂的计划,如同毒藤,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她沾满污泥的手指,死死抠进身下冰冷的泥土。
乞丐?
不。
是即将投入这炼狱熔炉的……
药引?!
引燃这场滔天大火,焚尽魑魅魍魉的……第一颗火星!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拖着枯败的左臂,如同真正的、被瘟疫和饥饿折磨的流民,一步一踉跄,混入官道上那些同样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绝望、正被驱赶着涌向东河疫区方向的……人潮。
人潮汹涌,如同浑浊的河流,裹挟着她渺小的身影,涌向那片散发着死亡与阴谋气息的焦土。
玄色马车内。
五皇子萧承嗣猛地放下被风吹起的窗帘,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紧了膝盖上明黄的锦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阴鸷的目光深处,那丝恐惧如同毒蛇的芯子,疯狂吞吐。
“快!再快!”他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对着车外低吼,“必须在父皇的‘药’……送到之前赶到!拿到名单!否则……”
否则,他们这些太子党的“药渣”,就会和东河那些贱民一样,被那恐怖的“血莲引”彻底抹去!化为焦土上无人问津的枯骨!
马车疾驰,奔向那片被死亡笼罩的炼狱。
而在汹涌的人潮中,那个拖着枯臂、如同乞丐的身影,缓缓抬起了头。沾满污泥的脸上,一双眼睛在乱发缝隙中亮起,冰冷如渊,倒映着远处疫区上空盘旋不去的、如同冤魂凝聚的……灰黑色死气。
皇帝的“药”?
她嘴角扯出一个无人察觉的、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很快……
你们就会知道……
什么才是真正的……
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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