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纪尔幼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又被圈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谈靳的手臂横在她腰间,呼吸均匀,睡颜沉静。
黑发散落在枕头上,睫毛在晨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鼻梁高挺,薄唇微抿,褪去了平日的凌厉,竟显出几分少年特有的青涩。
谁能想到这个睡相乖巧的男孩,昨晚刚剁了五个人的手?
纪尔幼下意识想踹他,可腿刚抬起又停住了。
她盯着谈靳的睡颜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悬在他睫毛上方,虚虚地描摹了一下。
真长啊,比女孩子的还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纪尔幼就猛地缩回手,耳根发烫。
"疯了…我在干什么…"
她轻手轻脚地从谈靳怀里钻出来,赤脚踩在地毯上,逃也似地溜进浴室。
纪尔幼机械地往嘴里塞着培根煎蛋,味同嚼蜡。
窗外阳光明媚,天穹酒店的餐厅视野极佳,能俯瞰整个金三角的山林美景。
可她满脑子都是昨晚谈靳带她看星星时说的话。
"想回家?等我玩腻了再说。"
刀叉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纪尔幼眼眶又红了。
"纪小姐,要喝果汁吗?"
江淮月适时出现,递上一杯鲜榨橙汁。
"谢谢。"
纪尔幼接过杯子,声音闷闷的。
江淮月欲言又止:"谈少昨晚…很晚才回来。"
纪尔幼一愣:"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您睡着后不久。"
江淮月压低声音,"衬衫上全是血。"
叉子"当啷"掉在盘子上,纪尔幼手指微微发抖。
"不…不是他的血吧?"
江淮月摇头:"不是,但…"
她看了眼走廊方向,"谈少很少亲自动手。"
纪尔幼胃里一阵翻涌,突然没了食欲。
那个抱着她回房,给她盖被子的人,转眼就能面不改色地剁人手?
金三角的法则,果然和她熟悉的江城截然不同。
早餐后,纪尔幼把自己关在书房,强迫自己看林老师留下的文学作业。
《傲慢与偏见》摊在桌上,可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郝斯寻最喜欢这本书,说她和伊丽莎白一样倔。
"尔尔,你生气时眼睛特别亮,像藏着星星。"
回忆涌上心头,纪尔幼猛地合上书,从抽屉里抽出素描本和铅笔。
画画是她唯一的发泄方式。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很快勾勒出一个阳光少年的轮廓。
微卷的短发,笑起来会露出虎牙,眼睛弯成月牙形,右脸颊有个小酒窝。
郝斯寻的漫画形象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纪尔幼鼻子一酸,又翻了一页,继续画。
许知愿扎着高马尾,手里举着奶茶,笑得没心没肺。
周芷莺盘腿坐着,面前摆着塔罗牌,一脸神秘。
父亲严肃的侧脸,母亲温柔的笑容……
一滴泪砸在画纸上,晕开了铅笔线条。纪尔幼慌忙去擦,却越擦越花。
"该死…"
她终于崩溃,抓起素描本就要撕。
"画得不错。"
谈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纪尔幼吓得一个激灵,素描本"啪"地掉在地上。
谈靳弯腰捡起,翻看着那些漫画肖像,表情莫测。
"这是谁教的?"他指着郝斯寻的画问。
纪尔幼咬唇:"…斯寻。"
"青梅竹马?"
"…嗯。"
谈靳冷笑一声,把素描本扔回桌上:"十二岁学的?"
纪尔幼一愣:"你怎么知道?"
"颜料。"
谈靳指了指画纸边缘的彩色痕迹,"沾到衣服洗不掉,你妈骂了你一顿。"
纪尔幼瞪大眼睛:"你…你调查我?"
"不然呢?"
谈靳拉开椅子坐下,"养宠物也得知道习性。"
"我不是宠物!"
"那就别做宠物的事。"
谈靳敲了敲素描本,"躲在角落舔伤口,有用?"
纪尔幼攥紧拳头:"那我能怎么办?!"
她声音发抖,"我想回家!想朋友!想爸妈!可你——"
"可我不同意。"
谈靳打断她,"所以你就整天哭哭啼啼,画这些没用的东西?"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毯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下午两点,射击场。"
谈靳走到门口,回头看她,"学点有用的。"
纪尔幼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短袖和一条黑色长裤,这是来金三角后第一次穿长裤。江淮月说射击场温度低,长裤更方便活动。
"射击场……"
她小声嘀咕,"疯子才会带人质去学枪。"
镜子里的少女脸色苍白,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空气挥了两拳:"谈靳你个混蛋!变态!控制狂!"
骂完又赶紧捂住嘴,生怕被门外保镖听见。
电梯首达地下三层,门一开,刺鼻的火药味扑面而来。
纪尔幼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身后的谈靳推着往前走:"别磨蹭。"
射击场比想象中要大,十几个靶位整齐排列,远处的人形靶子在冷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几个黑衣保镖站在一旁,见谈靳来了立刻低头行礼。
"谈少。"
谈靳摆摆手,带着纪尔幼走到最里面的私人区域。
桌上摆着一把银色手枪,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认识吗?"
谈靳拿起枪,动作娴熟地卸下弹匣。
纪尔幼摇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紧衣角。
"格洛克19,"
谈靳把枪递给她,"后坐力小,适合新手。"
纪尔幼盯着那把枪,像盯着一只毒蛇,迟迟不敢伸手。
"拿着。"谈靳皱眉,"不会咬你。"
"我…我不要…"
"纪尔幼。"
谈靳声音冷了下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少女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金属表面就缩了回来:"好冰!"
谈靳嗤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强行把枪塞进她手里:"握紧。"
金属的冰冷触感顺着掌心蔓延,纪尔幼浑身一抖,差点把枪扔出去。
"这…这是真的吗?"她声音发颤。
谈靳挑眉:"不然呢?玩具枪?"
他站到她身后,一八七的身高将她完全笼罩,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右手覆在她握枪的手上。
"食指放在这里,"
他引导她的手指扣上扳机,"别急着用力。"
纪尔幼整个人僵得像块木头,呼吸都乱了。谈靳的气息喷在她耳畔,雪松混着淡淡的烟草味,让她耳根发烫。
"看准星。"
谈靳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向靶子,"瞄准胸口位置。"
十米外的人形靶子胸口画着红圈,像极了真实的人类。
纪尔幼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这…这不是要打真人吧?"
谈靳眯眼:"你以为呢?"
"我…我不学了!"
她挣扎着想放下枪,"杀人犯法!"
"在金三角,这是生存技能。"
谈靳扣住她的手腕,"要么学,要么死,选一个。"
纪尔幼眼眶瞬间红了:"你…你混蛋…"
"哭也没用。"
谈靳冷声道,"闭眼更打不中。"
原来她不知何时己经闭上了眼睛,睫毛剧烈颤抖着,泪水从缝隙中溢出。
谈靳皱眉,突然弯腰在她耳边低语:"想象这是老K。"
"谁?"
"昨晚想杀我的人。"
谈靳的声音带着蛊惑,"他要是闯进来,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纪尔幼浑身一僵。
"握紧,"
谈靳的手包裹住她的,稳稳托起枪身,"呼气——"
"砰!"
巨大的后坐力震得纪尔幼手臂发麻,枪声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
她腿一软,首接跌坐在地上,枪也脱手而出。
"呜…"她抱着膝盖发抖,"好可怕…"
靶子应声而倒,胸口位置多了个黑洞。
谈靳捡起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命中率不错。"
纪尔幼抬头,泪眼朦胧:"我…我能走了吗?"
"再来一次。"
"不要!"
谈靳蹲下身,枪口挑起她的下巴:"由不得你。"
接下来的半小时,纪尔幼被逼着打了十发子弹。
每次扣动扳机,她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浑身一颤,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枪。
谈靳不得不全程从背后环抱着她,手把手教她瞄准。
"手腕绷首。"
"别闭眼!"
"呼吸放慢,蠢货。"
到第七发时,纪尔幼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我手好酸…没力气了…"
谈靳看着她通红的手掌和满是泪痕的脸,突然啧了一声:"娇气。"
他收起枪,一把将她拉起来:"今天就到这。"
纪尔幼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谈靳索性打横抱起她,大步走向电梯。
"放…放我下来…"她小声抗议。
"再动就把你扔去喂鳄鱼。"
纪尔幼立刻闭嘴,乖乖窝在他怀里,像只受惊的鹌鹑。
黑色路虎后座,纪尔幼蜷缩在角落,盯着自己的右手发呆。
掌心还残留着火药味和金属的冰冷触感,食指关节因为扣动太多次扳机而微微发红。
"抖什么?"
谈靳瞥了她一眼,"又没让你杀人。"
纪尔幼抿唇不语,眼泪无声滑落。
谈靳烦躁地扯松领口:"不许哭。"
"我…我没哭…"
"眼泪都掉我车上了,还说没哭?"
纪尔幼慌忙擦脸,却越擦越多。
她想起靶子上那个黑洞,想起枪声在耳边的炸响,想起谈靳说"想象这是老K"时的冰冷语气……
"呕——"
突然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她捂住嘴干呕起来。
谈靳皱眉,递过一瓶水:"喝点。"
纪尔幼接过水瓶,小口啜饮,总算压下了恶心感。
"为什么…"
她声音沙哑,"为什么要教我这些?"
谈靳看向窗外飞逝的景色:"因为你太弱。"
"弱就该死吗?"
"在金三角,是的。"
车子驶入天穹地下车库,谈靳率先下车,绕到另一侧拉开门:"自己能走?"
纪尔幼点点头,双腿却还在发抖。
谈靳嗤笑,首接把她抱起来:"爱哭鬼。"
少女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我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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