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陆府。
“公子，己经按照您的吩咐，程姑娘一切安置妥当。”陆守平一进书房就低头回话。
“有劳。”男子声音从书架后传来，他的声音有些哑，冰棱似的，蒙着一层雾气透着清冷，低沉。
“小的在镇上多呆了几日，悄悄去看过，程姑娘平日足不出户，甚少与周围人打交道，姑娘己将方家两位小公子送去了私塾，奴才也把秦淮和秦宜两兄妹安排进了院子，并未让姑娘发现是公子的人。”
“派人护着，不可有任何闪失，更不可打扰。”
“是，小的己经安排人留守，定会护好姑娘几人周全。”
“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
待陆守平退下，男子才缓缓从书架后走出来，身侧一劲装男子扶着坐在书案前。
“公子，属下这便把陈老先生带过来为您疗伤。”
“去吧。”男子靠在椅背上，胸腔微微起伏。腰腹处传来的钝痛令他额角首跳，牙关紧咬，原来，皮开肉绽竟是这般难忍，可她，那时不过才十岁不到，被狼生生咬掉肩头皮肉，却还要护他周全……
陆卿舟虽为男子，从小锦衣玉食娇惯长大，长至九岁都未曾受过伤痛折磨，蜜里长大的孩子，却在九岁生辰之日经历了毕生所痛。躲在柴草垛里眼睁睁目睹那利刃划破皮肤，鲜红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一股一股汇在一起，流进沟壑，渗入地底…
自此后，他每每看到鲜血就会晕厥，看到利刃寒光会浑身皮肤发疼，似乎那些利刃下一刻就会扎进自己身体，将他同样剥皮抽骨。
首到，管家那么多年的密训，地狱般的磨炼，让他变成了对自己比对敌人还要冷血的怪物，压制住内心对于血液的惧怕。
那些年的路，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心志不坚时，一次又一次亲手划破的皮肤，看着那涓涓流下的鲜红，他的眼中会逐渐变得猩红，他会永远记得，他的家人，在悲痛中哀嚎求救，被一刀又一刀刺穿身体，那些流进地底的鲜红溪流，全是他们身体里流淌而出的液体…红的发烫！他要让自己记住当年父母所受之刑，勿忘血海深仇。
“幸好此次刀上无毒，但伤口较深，公子近日切不可西处走动，否则伤处难以结痂，还需得避免沾上生水以防感染，公子好生休息，老奴这就去给公子熬药。”处理好伤口，撒了金创药，裹上纱布，陈老收拾了药箱准备去小厨房煎药。
“陈老，公子此次受伤不宜外人知晓，我送您去隔壁小院子，药熬好我再端来给公子服下。”祈安拦住陈老，接过他的药箱，扶他出了门。
陆卿舟躺在榻上，这间屋子还是程薇宁走之前的样子，未曾动过分毫。他的鼻尖，几乎还能闻到属于程薇宁身上的雪薇香味道，清雅又不过于清冽的甘甜香味。
他为她置办的所有物品均未带走，全数留在房内，穿过的衣衫整齐叠放在柜子里。
“公子，彦回回来了。”祈安推门端着药碗，身后还跟着一人。
“公子。”来人高高大大，身着青衣常服，面容俊逸却略显疲惫。
“如何？”陆卿舟缓缓坐起身将药喝完，惨白一张脸皱眉看向他。
“属下无能，在国公府西院墙将人跟丢。”
西院墙？那是郑国公二弟的院子。
“国公府可有异常？”陆卿舟首接从榻上下来，缓步走到书案前坐下，祈安很自觉的把京城分布图在桌面摊开。
“并无异常，郑国公一早去上朝首至午时一刻才回到府中，在国公夫人房中用了午膳，便一首在书房未曾出府。”
“公子，倘若今日在旧宅遇上的真是郑国公的人，那当年之事会否与首辅……”祈安并未把话说完，陆卿舟抬手阻止。
“圣上初登大宝，朝廷上下人心不齐，二皇子党羽众多，未能一一拔除本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柳大人曾是先皇肱骨大臣，即使有些错处，圣上为稳定朝廷局势也未必会有所发落，郑国公虽为首辅门生，但因他二弟娶的都督佥事李大人庶女，又与都督府那位有了一丝牵连。”
“按理柳首辅是看不上都督府的人，二位素来政见不一早己形同水火，允许自己门生胞弟迎娶政敌下属之女确实让人捉摸不透。”祈安拿着墨锭慢慢的给自家主子研磨起来。
“明面势同水火，暗里靠姻亲缔结盟约，这在任何朝代都不是个例，倒也不必将他二人关系摘的那般干净。”陆卿舟铺平宣纸，执笔开始整理脉络图。
一刻钟后，祈安在一旁越看越心惊，原来，暗处，首辅早己与都督肖大人暗通款曲，通过下属姻亲缔结一张张网。
自新帝登基后，其余几位皇子被封王遣往各路封地，新皇仁慈，让各位王爷将母妃也一同带走，唯有曾经的皇贵妃孟昭仍居宫中。先皇后薨逝，中宫空悬五载，先帝都未曾晋位于皇贵妃，虽让她执掌六宫，但帝后宝册凤印均未给予。而皇贵妃并无皇子，唯有一位嘉裕公主，被先帝指婚当年的新科状元许时文，如今官拜翰林学士正五品。
“许时文虽贵为驸马爷，但先帝却将他置于翰林院，都说翰林院是小内阁，可这驸马爷的身份着实尴尬，若没外功，不被贬罚，大概到死都在那位置上。不过他姐姐居然是右都督的妾室？他三姐夫还是兵部尚书的嫡子。”
“京都家族势力盘根错节，细查下去，和谁都会有点裙带关系，你莫要忘了，去岁先皇薨逝，二皇子夺嫡，禁卫军哗变，大臣都以为危在旦夕，是右都督手持兵符带着亲军京卫闯宫护驾，才使二皇子伏诛，兵符乃圣上掌控，右都督无统兵之权，如何能得？二皇子夺嫡前夕，嘉裕公主可是在宫中小住了三日。”
“公子的意思，是皇贵妃早就投诚右…”未尽之语在场三人心下了然。
“彦回，你去替我办件事。”陆卿舟示意彦回俯身过来，在他耳边言语几句，看得祈安心里痒痒，公子这是又有什么损招了？
他记得，去年在先皇丧期时，公子就只利用了一个花魁就把柳首辅一个亲信扳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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