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父的消息是在晨光漫进书房时跳出来的。
苏清棠替顾砚舟理了理额发，指腹擦过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昨晚他发着烧，却攥着她衣角不肯松手，像个抓住最后浮木的孩子。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泛白的指尖，对话框里那句“明天来公司聊聊”像颗小太阳，烫得她心跳漏了半拍。
“要去吗？”顾砚舟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喉结蹭过她手背。
他不知何时醒了，眼尾还沾着睡痕，却偏要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指节轻轻叩了叩她手机，“我爸那人，最会打感情牌。”
苏清棠垂眸看他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指节因为长期握笔有些变形，此刻却像株在石缝里长歪的小树苗，固执又脆弱。“他给了我作文本。”她把手机屏幕转向他，“里面写着‘我想要一栋有等我回家的人的房子’。”
顾砚舟的睫毛颤了颤。
他突然翻身坐起，发顶的呆毛扫过她鼻尖，喉结动了动：“那老东西...小时候我偷翻他书房，看见他给新儿子买的积木城堡。”他抓起茶几上凉透的小米粥喝了一口，被烫得皱起眉头，“后来我就画房子，画没有锁的门，画能晒到太阳的厨房——”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她收作文本的抽屉上，“你昨晚看了？”
苏清棠点头。
晨光里他的耳尖慢慢红了，像被戳破心事的少年，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要往头上套：“走啊，去公司。
我倒要看看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外套罩下来的瞬间，她听见他闷声说：”但你要是觉得麻烦，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取消。“
顾氏集团顶楼的会客厅飘着陈皮茶的香气。
顾老爷子穿着深灰西装坐在长桌尽头，面前摊开的牛皮纸袋里露出几页泛黄的画纸——是顾砚舟初中时的建筑手稿。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指节敲了敲最上面那幅《向阳小筑》：“砚舟十二岁画的，说要给保姆奶奶建个能晒被子的阳台。”
苏清棠的指尖轻轻抚过画纸边缘的褶皱。
她注意到每幅画背面都有铅笔写的日期，最早的是“2008.5.12”，最新的那页墨迹还新得能蹭到指腹：“遇见你后，我开始画有窗的房子。”
“我想办个童年手稿展。”顾老爷子突然说，目光穿过玻璃幕墙落在楼下的梧桐树上，“他总说自己是无根的浮萍，可这些画里全是根。”他将策划案推到她面前，“我要你来做策展人。
让他知道，有些温暖不需要伪装。“
苏清棠抬头时，看见落地窗外顾砚舟正扒着门框往里瞧。
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大步走进来扯她袖子：“顾总这么闲？
我下午还有《山河志》的定妆，清棠要陪我去试戏服。“
顾老爷子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晨露般的温柔：“去吧，记得把那幅《有窗的房子》带回去装裱。”
慈善晚宴的水晶灯在傍晚六点准时亮起。
苏清棠穿着顾砚舟挑的月白旗袍，领口别着他亲手做的竹纹胸针——是照着她设计图上的纹样刻的。
顾砚舟的手搭在她腰后，掌心的温度透过丝绸渗进来：“周昊那孙子最近盯着我，等下离我近些。”
话音未落，宴会厅突然陷入黑暗。
备用灯光亮起时，舞台中央的投影仪开始播放录音——是顾砚舟压抑的喘息声，混着模糊的对话：“妈...我不疼...真的...”
“顾影帝私下竟是妈宝男？”周昊举着摄像机从人群里钻出来，“听说顾先生三年前确诊胃癌，这是顾影帝在病房里求妈妈别化疗的录音？”
苏清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医院走廊，顾砚舟红着眼眶求医生：“能不能不告诉清棠？
她最怕看别人生病。“此刻她却露出清冷的笑，踩着高跟鞋走上舞台：”顾先生刚结束第八次化疗。“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顾砚舟的确诊报告，”这些录音，是他在癌痛发作时的胡言乱语。”
人群哗然。
顾砚舟突然从后方攥住她手腕，指腹重重碾过她腕骨上的旧疤——那是她十六岁给流浪猫搭窝时被钢筋划的。“你居然瞒着我...”他声音发颤，却在众人面前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不过我确实该感谢你，从别墅设计到止痛药剂量，连化疗副作用都算计到了。”
苏清棠抬头看他。
他眼底泛着水光，却笑得像个得逞的孩子：“我太太啊，总爱把温柔藏在设计图里。”
顾母是在拍卖会举的牌。
那套竹纹茶具刚亮相，她就举到了三百万的高价。
苏清棠看着她颤抖的手捧起茶杯，在杯底发现激光雕刻的“永远”暗纹时，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她三年前为顾砚舟设计私人病房时，偷偷刻进护墙板的纹样。
“这是...你设计的？”顾母的声音带着哽咽。
苏清棠还没回答，顾砚舟己经揽着她肩膀走过来：“我太太的设计，连茶杯底都藏着故事。”他低头吻她发顶，“就像她藏在我别墅暗格里的情侣对戒。”
深夜的雨丝打在落地窗上。
顾砚舟翻出抽屉里的房产证，边缘还留着他急躁的折痕：“这次换我签隐婚协议，有效期是...”他话没说完，被苏清棠用茶杯堵住嘴——杯底的“永远”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你画的每扇窗都有我的名字。”她轻轻说，指尖抚过他手背上的输液贴，“就像你藏在速写本里的，每栋房子都有等你回家的人。”
顾砚舟突然起身翻找钱包。
苏清棠看着他急躁的动作，想起今早替他整理衣物时，偷偷塞进去的便签纸。
他终于摸到那张纸，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指尖微微发颤——
“别怕”（晨光里，顾砚舟捏着便签的手悬在半空。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他想起昨夜苏清棠替他盖被子时，耳尖泛红的模样。
床头柜上的速写本摊开着，最新一页画着栋小房子，窗台上摆着套竹纹茶具，旁边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这次换我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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