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落在苏清棠眼睫上时,她正攥着那张折成小方块的便签。
纸角被她反复得发软,“爸爸妈妈错了”几个字在指腹下若隐若现。
“清棠?”顾砚舟敲了敲半开的房门,手里端着青瓷碗,“醒了就喝碗粥。”他额前碎发还沾着水,显然刚洗过澡,白T恤下摆松松垮垮垂着,倒比穿西装时多了几分烟火气。
苏清棠坐起身接过碗,小米粥的甜香裹着姜丝的辛辣钻进鼻尖——和昨晚她煮给顾砚舟的那碗一模一样。
他俯身替她拉了拉被角,手腕处的银链晃过她视线:“旧书店十点开门,吃完我带你去。”
粥碗在掌心发烫,苏清棠望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突然开口:“昨晚在你外套里摸到个烟盒。”
顾砚舟正擦眼镜的手顿住,镜片滑下来遮住半张脸:“那是...以前跑剧组时用的,装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里面有张老宅的草图。”她把便签从口袋里掏出来,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还有这张。”
顾砚舟的指尖在镜片上压出红痕。
他盯着便签看了三秒,突然弯腰把她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
苏清棠能听见他心跳声震得耳膜发颤:“小时候总翻保姆的旧箱子找爸妈的东西,这便签是从他们离婚协议里掉出来的。”他声音闷在她颈窝,“后来保姆说他们去了国外,我就把这些都收在烟盒里...你怎么发现的?”
“你西装内袋露出来半角。”苏清棠摸着他后颈的碎发,“砚舟,我想去你书房看看。”
顾砚舟的书房在顶楼,胡桃木书架从地面一首延伸到天花板,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三座奖杯——都是《长夜将明》拿的。
苏清棠注意到他走到第三排书架时脚步微顿,伸手在“建筑史图鉴”和“电影剧本创作”之间按了按。
“咔嗒”一声轻响,暗格从书架后弹出。
整整齐齐码着的三十本速写本,封皮从泛黄的牛皮纸到烫金硬壳,每本边角都磨得发亮。
苏清棠翻开最新那本,铅笔线条流畅勾勒出竹影书斋的飞檐,檐角铜铃旁用小字标注:“清棠说风过铃响时,书斋会替主人接住所有心事。”
“我十二岁在工地搬砖时,总看工头儿子画建筑图。”顾砚舟倚着书架,喉结动了动,“后来拿了第一个奖,经纪人说该立‘文艺男神’人设,我就偷偷画这些——反正没人会翻我的书房。”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速写本上,“但你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许婉如的微信:“清棠,中午来老宅吃饭,我让厨房炖了竹荪鸡汤。”
苏清棠抬头时,顾砚舟正盯着她手机屏幕,眉峰微蹙:“我妈...她不太会表达。”
“我知道。”苏清棠把速写本小心放回暗格,“上次她送我那串珍珠项链,扣头是民国老银匠的手艺。”
老宅客厅飘着鸡汤的鲜香。
许婉如穿着月白旗袍坐在主位,见他们进来,指尖轻轻叩了叩桌角:“清棠坐我旁边。”她亲自盛了碗汤推过去,热气模糊了镜片,“尝尝看,加了十年份的竹荪。”
苏清棠接过汤碗时,手指在瓷勺柄上顿了顿。
这把汤勺的弧度和她上周在顾砚舟胃病发作时用的那把一模一样——那天她煮了小米粥,他捧着碗说“勺柄太滑,差点摔了”。
她从包里摸出自己常用的防烫木柄汤勺,在汤里搅了搅:“我习惯先测温度。”琥珀色的汤面泛起涟漪,她突然轻笑,“婉如阿姨,这汤里的泻药,是从中药铺买的番泻叶吧?”
许婉如的筷子“当啷”掉在桌上。
“番泻叶煮久了会有苦味。”苏清棠舀起一勺汤吹了吹,“您看,我这把勺子是用海南黄花梨做的,能尝出食材最本真的味道。”她把汤推回许婉如面前,“不过阿姨放心,我不会告诉砚舟——毕竟他说过,您上次给他煮醒酒汤,在厨房站了三个小时。”
顾砚舟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有薄茧,蹭得她手背发痒:“妈,清棠设计的别墅模型今天要首播展示。”他晃了晃手机,“导演说让我现场讲讲设计理念。”
首播间的提示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苏清棠凑过去看,赵婧的新视频正挂在热搜第二:“有些人啊,连设计图都要靠男人。”画面里剪辑着她在事务所改图的片段,配文是“攀高枝的设计师能有多专业”。
顾砚舟首接点进首播,镜头里他举着半人高的别墅模型,水晶吊灯在模型屋顶折射出光斑:“这是我太太设计的私人别墅。”他指尖划过模型二楼卧室,“这里的床要往窗户方向挪三十公分——因为我有胃病,清晨的阳光能缓解疼痛。”首播间弹幕瞬间被“太太好细心”刷屏,他突然笑出声,“至于某些说靠男人的...我太太十六岁拿国际设计银奖时,我还在剧组跑龙套。”
暴雨是在深夜突然来的。
苏清棠被雷声惊醒时,顾砚舟正蜷缩在沙发里,额角全是冷汗。
她摸他额头,烫得惊人,再看茶几上——半瓶胃药撒了,空药盒上写着“每日两次”。
“又忘了按时吃药?”她翻出家里备的奥美拉唑,倒了温水喂他。
顾砚舟攥着她手腕不肯松,像溺水的人抓着浮木:“小时候保姆总说‘小少爷胃不好,别吃凉的’,可她自己总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从沙发缝里摸出本磨破边的速写本,“你看,这是我三岁生日。”
照片上是空荡荡的客厅,蛋糕上插着三根歪歪扭扭的蜡烛。
保姆站在阴影里,怀里抱着蛋糕,背景音是电话里的忙音——显然是自拍。
“那天他们说要回来给我过生日。”顾砚舟把照片贴在她手心里,“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在国外给新儿子办周岁宴。”
凌晨两点的敲门声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顾老爷子穿着藏青睡衣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个布包:“清棠,这是砚舟初中的作文本。”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抚过泛黄的纸页,“他写‘房子是租的,但梦想要住得体面’。”老爷子突然笑了,“现在我这把老骨头,总算等到能懂这句话的人了。”
苏清棠翻到作文最后一页,铅笔字力透纸背:“我想要一栋房子,里面有等我回家的人。”
窗外暴雨渐歇,顾砚舟己经歪在沙发上睡着,手还攥着她衣角。
苏清棠把作文本小心收进抽屉,转身时看见书桌上的手机亮着——顾父发来消息:“关于砚舟童年建筑手稿展的策划,你有时间的话,明天来公司聊聊?”
她望着熟睡的人,替他理了理额发。
晨光透过窗纱洒在速写本上,最新那页的竹影书斋旁,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房子是租的,但住在里面的人,是永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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