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光柱像冰冷的镣铐，死死钉在林悦脸上，剥夺了视觉，也冻结了挣扎的勇气。“没有价值了。”谢医生那毫无波澜的宣判，如同冰水灌顶，瞬间熄灭了林悦眼底最后一点灰烬般的微光。
完了。
彻底完了。
冰冷的绝望如同水银，沉甸甸地注入西肢百骸。疲惫、剧痛、恐惧……所有感知都在巨大的绝望面前轰然坍塌。她瘫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放弃了思考，放弃了挣扎，甚至连护住伤口的力量都消失了。身体像一个破麻袋，散在那里，任凭这黑暗地狱吞噬。粘稠的黑暗重新涌上来，要将她拖进最后的、无知无觉的深渊。
闭着眼。
也好。
不用再看见这炼狱，不用再承受着无穷尽的痛苦。
就…这样吧。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自己微弱得快要断掉的呼吸声。
连身上的那些东西——那些啃噬她的、冰冷湿滑的活物——都似乎……安静了？没有继续爬行，也没有啃咬……
它们也怕这个谢医生？
或者说……
它们被什么东西……吸引了？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死寂湖底的前一刻——
一种全新的、极其细微的动静，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扰动了感官！
沙沙沙……
极其密集！
但和之前那种围着她的、狂躁混乱的爬行声截然不同！
这一次的沙沙声……方向极其明确！整齐！带着一种……被无形潮汐卷动般的……统一性！
它们在走！
不！它们在跑！
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同一个方向……潮水般退去！
离开了！
那些密密麻麻、沾在身上、啃咬皮肉的恐怖东西，正在潮水般地……远离她？！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愕猛地刺穿了笼罩她的绝望！林悦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不受控制地疯狂颤动！
发生了什么？
警报停止后，它们为什么集体撤退？！而且是……朝同一个方向？！那个方向……
林悦猛地想起来了！
警报响起前，她拼命扑向的那个幽绿光点！也是警报熄灭后，谢医生那把手电强光射来的方向！不！是更深处！是在那个幽绿光点后方更深的黑暗里！
那个方向……有什么？！
震惊和一丝几乎荒谬的“生”的希望，如同濒死之人反射性的肌肉抽搐，猛地拽住了林悦下沉的意识！眼皮，如同被无形的线牵扯，豁然睁开！
黑暗中，强光手电的光柱依旧霸道地笼罩着她的头脸。刺眼。但她不敢眨眼！眼珠拼命地向光柱边缘、手电无法完全覆盖的、靠向她头侧后方的黑暗区域转动！努力地聚焦！
光柱的边缘，昏暗模糊。
但……
她真的看到了！
在她身体的右前方，大约三米开外，一片朦胧的光暗交界区域的地面上……无数细小的、蠕动的黑影！如同沸腾的黑色油墨！正以惊人的速度和整齐划一的姿态，疯狂地向前涌动！那景象诡异到了极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吸力，在黑暗的尽头疯狂地抽吸着这些东西！
沙沙沙沙！
密集的爬行声汇成一股闷响的暗流，朝着太平间深处某个不可知的方向奔腾！
刚才还覆盖在她身上、让她痛不欲生的东西，此刻争先恐后地离开她的身体，毫不犹豫地加入了那片汹涌的黑色潮水之中！仿佛她这块“肉”己经失去了所有吸引力！
林悦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那是什么？
它们……要去哪里？！
恐惧，混杂着无法理解带来的巨大冲击，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她的右眼因为极度用力地转动、聚焦，酸胀得几乎要撕裂！但她死死盯着那片涌动褪去的黑色潮水！
在潮水退去的中心！
地面！
在那些东西疯狂扑向的尽头……
光线最昏暗之处……
墙角根？还是某个设备台的下方？
似乎……立着一个……长方形的、半人高的……
金属柜？
或者……器械推车？
不！
她的视线猛地钉在那个模糊轮廓的底部！
紧挨着地面的地方！
那里……好像有一个……方形的洞口？
通风口栅栏！
太平间里为了通风设备做的那种带有金属格栅的出风口？！
就在林悦的视线死死锁定那片涌动的黑色潮水尽头那模糊的栅栏阴影时——
一阵极其极其微弱的、几乎如同幻听般的……滋滋滋……声。
像是……微小的电流火花？
或者……什么东西在轻微地……振动？
紧接着！
在那片翻滚沸腾的、由无数细小活物构成的漆黑潮水正中心，紧贴着栅栏口边缘的位置……
极其突兀地！
极其短暂地！
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冰蓝色的……光点！
极其微小！
如同暗夜里一滴转瞬即逝的蓝眼泪！
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就被前赴后继涌上的黑色潮水瞬间吞没、覆盖！
林悦以为自己眼花了！是过度紧张和强光刺激产生的幻觉？！
但！
就在那冰蓝光点湮灭的瞬间！
原本就疯狂涌向栅栏口方向的黑色虫潮……如同被投入滚烫石子的沸水！瞬间爆发出更加惊人的狂暴！沙沙沙的爬行声陡然提高了数个分贝！所有靠近的细小黑影，全都发了疯一样地挤压、堆叠、用身体撞向那冰冷的金属栅栏！
它们在……抢夺？！
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
那蓝光……
蓝光？！
林悦的脑子如同被闪电劈中！
蓝色的……药液？！
那个小药瓶里残留的……那种粘稠的、透明的……泛着蓝光的药油？！！！
嗡——！！！
一个可怕的、如同毒藤般缠绕的念头瞬间勒紧了她的心脏！果果……保安扎伤的眼睛……护士惊恐的尖叫……谢医生那句“好药治烂肺”的诅咒……还有她自己被注射的、那冰冷的针剂……
难道……太平间深处通风口的黑暗里……藏着那种东西的……源头？！
林悦的血都凉了！巨大的恐惧和无法理解带来的眩晕感让她眼前发黑！她下意识地猛地侧过头，极力想要避开脸上那束刺眼的白光，视线不顾一切地向上扫去——
她要看他！
看他是否也看到了这诡异恐怖的一幕？！
视线艰难地逆着强光，越过被鲜血模糊的边缘，投向光柱的源头——
谢医生！
他那张在强光阴影下如同石雕般毫无表情的脸！
他的目光！
并没有停留在那片汹涌躁动、充满吞噬欲望的黑色虫潮上！
他的眼睛……
那双如同寒冰打磨的手术刀般冰冷、精确、不带一丝人味的眼睛……
此刻……
正一眨不眨地……
死死地……
锁定着……
林悦刚刚因为惊骇而猛然转开的……
脸！
就在林悦抬头看向他的瞬间！
林悦的瞳孔因惊悸而骤然收缩！头皮瞬间炸开！那一瞬间的对视，她在他冰冷的瞳孔里，没有看到任何对远处诡异潮流的关注，反而只看到了……
一种……极致的、冰冷的……专注？
如同屠夫在确认猪喉咙的下刀点！
然后！
谢医生动了！
不是弯腰。
只是极其细微、却精准无比地——调整了一下强光手电的握持角度！
嗡……
手中那支发出刺眼强光的手电筒，靠近灯罩连接筒身的位置，极其隐蔽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汗毛倒竖的机械转动声！
紧接着！
一道深蓝色的光晕，如同剧毒的阴影，瞬间在刺目的白光核心处晕染开来！
这光极其诡异！
它甚至没有驱散强光白炽的核心！
而是像墨水滴入牛奶，如同活物般在白光中迅速扩散、融合！
只用了不到半秒！
笼罩林悦脸部的光芒，整体色调瞬间变成了……一种阴冷瘆人、带着剧毒暗示的——惨蓝白！
这蓝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粘稠穿透力！它笼罩下来的瞬间，林悦感觉自己的脸颊如同被冰冷的毒蛇舔舐过！紧接着，一股细微却清晰无比的麻痹感，像冰冷的虫子，沿着她的皮肤表层迅速钻了进来！然后开始向内……侵蚀！
与此同时！
谢医生那双冰冷的眼睛，透过那副毫无装饰的平光镜片，依旧死死地锁定着林悦的脸！
确切地说……是锁定着在惨蓝白光笼罩下，林悦脸上的皮肤！
更确切地说……
他的目光像最精准的显微镜……
聚焦在了林悦的脸颊靠近下颌线、一个极其细微的、之前被壮汉推搡或者玻璃碎片刮擦的、几乎看不见的血痕……
或者说是微小的皮损处？！
那处微小的皮肤破损处……
在诡异蓝白光线的照射下……
隐约地……
似乎……
正在渗出……
极其极其细微的……
冰蓝色的……光晕？！！
“滴——”
一声极其短促、信号捕捉成功的提示音！
从谢医生手腕袖口下隐藏的某个微型装置里发出！
清晰！冰冷！如同死神敲响了确认的门铃！
谢医生的眼神，骤然间变得……极其可怕！不是愤怒，不是兴奋，而是一种冰冷的、确认了某种最坏预想并即将予以最彻底清除的……绝对冷酷！
他的嘴唇，如同冻僵的刀锋，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首线。
没有多余的话。
没有多余的动作。
甚至没有再看林悦一眼。
他只是微微偏过头——这个动作非常小，小到只有喉部轮廓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下，似乎对着隐藏的通讯装置，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声音被某种设备处理过，冷硬如同金属摩擦：
“样本反应阳性。”
“确认A类污染外泄。”
“清除序列……转入‘涅槃’级处理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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