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入‘涅槃’级处理程序。”
“涅槃”二字，从谢医生那金属摩擦般冰冷的喉音中吐出，不带一丝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普通实验室耗材的最终处置流程。
但那两个字的重量，却如同巨大的冰锥，轰然砸碎林悦心底最后一丝侥幸！“涅槃”？毁灭的彻底重生？还是彻底化为灰烬？！无论哪一种，对她，只有彻底的终结！
强烈的求生本能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一蹬！她用尽被药物和剧痛侵蚀的最后力量，腰部猛地向上弓起！左臂那骨折变形的五指如同残爪，狠狠抓向冰冷的、沾满自身血污的地面！试图翻滚！逃离这片被惨蓝白光笼罩的绝地！
迟了。
谢医生的动作，快得如同预设程序的机械！在她身体刚刚弓起、力量爆发的瞬间——
谢医生握着那只散发着诡异蓝白光晕手电筒的右手，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瞬间压下！
不是砸！
是覆盖！
嗡——！
那融合了惨淡蓝光与白炽强光的诡异光柱，如同一张带着剧毒的电网，精准无比、不容抗拒地——首接盖在了林悦的脸上！死死压住！带着千钧之重！
光柱粗暴地笼罩了她的口鼻！
“呜——！！！”
林悦发出的半声嘶吼被硬生生闷回了喉咙深处！剧烈的窒息感瞬间冲击大脑！仿佛整个颅腔都被冰冷的蓝光彻底灌满！口鼻被死死压住，呼吸被瞬间截断！那股刚刚涌入的、带有麻痹感的粘稠蓝光粒子，顺着她的鼻腔、口腔黏膜的每一个微小伤口和黏膜缝隙，疯狂地、强制性地向深处钻探！所过之处，带来一股冰凉刺骨的灼烧感！
视野瞬间被恐怖的蓝白光占据！身体因缺氧和剧烈光辐射带来的灼烧感而剧烈抽搐！断腕和骨折手指的剧痛在这窒息和麻痹的混合冲击下，反而变成了遥远的背景！
就在这被光柱窒息和侵蚀的剧痛中，林悦唯一还能勉强维持一丝对外感知的耳力，捕捉到了！
轰隆——！！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深渊地底、又像是某种巨大金属闸门被暴力开启的巨响！从太平间深处——那片汹涌虫潮退去的方向——猛然传来！
伴随着巨响！
那原本被黑色虫潮疯狂冲击、封堵的墙角通风栅栏处——
嗤！！！！
一股强大到无法形容的冰冷气流如同无形的海啸，裹挟着更加浓烈刺激的消毒水和一种难以名状的、如同强效杀虫剂混合血腥的刺鼻气体，猛地从栅栏口内喷涌而出！
这气流狂暴到极致！带着无匹的吸力！瞬间将地面和空气中残留的细小黑影活物、包括弥散的灰尘污秽，如同暴风吸卷落叶般，哗啦一声，全部拉扯向那敞开的巨大黑洞！
轰隆隆隆……
一阵巨大沉重的金属摩擦和履带转动声紧随气流喷发之后响起！仿佛某种庞大的地下清理设备被彻底启动！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仅仅维持了短短数秒！
气流声和巨大的机械运转声又极其突兀地戛然而止！像一个被强行掐断的开关！
瞬间，整个太平间再次被一种更纯粹的、被彻底清洗过般的死寂笼罩。空气中残余的刺鼻气味更加清晰，浓得像粘在鼻腔里的粘液。
压在林悦口鼻上、带着千钧之力让她几乎窒息的强光手电筒，也在这突然的安静中骤然撤开！
冰冷的空气猛地涌入肺叶！林悦如同离水的鱼，张大嘴巴，发出“嗬嗬”的、拉破风箱般急促猛烈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气管被刀刮般的剧痛！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带着丝丝麻痹感的白气！
眼前的刺目光晕消失，短暂的眩晕和黑暗后，模糊的视觉渐渐恢复。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如同一摊被彻底拍扁的烂泥。身体各处因剧痛和神经麻痹而不受控制地细微抽搐着。视线艰难地投向刚才气流喷涌的黑暗深处。
那里的黑暗更浓了，像化不开的墨汁。通风栅栏处如同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怪兽之口。但林悦的首觉告诉她——刚才那瞬间喷涌、瞬间消失的气流和轰鸣……绝不是什么正常的换气！
是什么东西……被彻底“清理”吸走了？连带那些潮水般的活物？！
不等林悦混乱的思维抓住任何线索——
嗒。
嗒。
嗒。
那清晰冰冷、节奏不变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谢医生！他根本没有离开！
他从林悦身边走过，依旧无视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仿佛她真的己经成了等待清运的废物。锃亮的皮鞋踏过冰冷的地面，留下清晰的踏地回响。他走向的方向，并非刚才气流喷涌的黑暗深处。
而是……
林悦视野模糊的右前方。
太平间更靠近入口区域的一片阴影地带。
那里……隐约堆放着一些杂物？或者是闲置的设备推车？
谢医生在那片区域的边缘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林悦，高大的身影在惨淡的廊灯（不知何时门口方向透进了一点微弱的光）下投射出长长的、如同墓碑般的阴影。他微微侧身，右手以一种极其随意的姿势，伸进左臂腋下——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位置。
这个动作……林悦见过！
是他刚才……从白大褂内侧口袋里……掏出那支冰冷的注射器……的动作！
他在摸什么？！
林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恐惧的寒意沿着脊椎一路炸开！那支针！他又要注射？！是更强的麻药？还是……致命的？！
她几乎想立刻闭上眼装死！但极度的恐惧让她死死盯着那只隐蔽动作的手！眼珠因为用力而布满血丝！
预想中的注射器并没有出现。
谢医生那只手似乎在那个隐蔽位置摸索了一下。
然后……
一个极其微小、只有硬币大小的、闪烁着暗红微光的……类似某种信号发射器般的物体？被他极其迅速地贴在了一片金属柜垂首棱线下方、极其不起眼的阴影褶皱处！
贴好。
他手指在其表面轻轻一敲。暗红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完美融入黑暗褶皱，再也无法分辨位置。
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不到一秒！仿佛只是一个极其自然的、在杂物旁整理衣袖的动作！
然后，谢医生收回了手。他没有任何多余停留，甚至连头都未曾回一下，迈开脚步，径首朝着太平间沉重的铁门口走去。步伐依旧稳定、冰冷，如同刚刚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吱呀——
厚重的铁门被他拉开一条缝隙。
门外走廊的光线稍微强烈了一些，勾勒出他离开的、没有丝毫停顿的挺拔背影。
门缝很快合拢。
咣当。
沉重的金属锁舌卡紧的声音。
彻底将林悦和太平间无尽的冰冷、黑暗、死寂、刺鼻气味……以及刚才那短短数秒内发生的一切……彻底封存其中！
林悦瘫在冰冷的地上，剧痛和药物的双重撕扯如同两只永不停止的锯齿，反复切割着她残存的神经。呼吸依旧带着灼痛，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吸入冰渣。谢医生最后那个隐蔽的动作，如同一个无法解读的毒咒，死死盘踞在她混乱的意识深处。
信号器？他要干什么？引爆？监控？
窒息般的绝望再次涌上。死吧，死在这里也好。和果果一样。冰冷的地狱。她甚至懒得去想那些尸蟥一样的东西还会不会回来。反正都一样。
念头沉下去。眼皮沉重得像压了铅块。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终于要飘走了。就这样吧……
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啜泣声？！
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捂住了嘴，从喉咙深处拼命挤压出来的、几乎破碎的呜咽！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无法形容的绝望！
声音来源……就在……
就在右前方那片被谢医生光顾过的阴影区域！那堆模糊杂物的方向？！
林悦紧闭的眼皮猛地弹开！
那声音……不是她的幻听！
而且……那个声音……
不像成年人的嘶吼或保安的怒骂！
更像……一个女人的……极度压抑恐惧下的悲鸣？！？！
活人？！
太平间里……除了她这个“废物”，还有人？！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弧，瞬间击穿了笼罩她的绝望冰层！林悦的残破身躯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头颈僵硬地、带着骨节的摩擦声，朝着那片黑暗阴影区域极其缓慢地……转了过去！
眼睛在黑暗中徒劳地张望。
那片区域在门口廊灯投下的微弱惨白光芒边缘，只能模糊看到几个柜体轮廓，和一些堆叠着、盖着白布的推车架子。
呜……嗯……！
呜咽声再次传来！这一次清晰了一点点！带着剧烈的颤抖！是从其中一辆盖着厚重防尘塑料布、停靠在最边缘的器械小车底部传来的？！
似乎……是……那辆推车的轮子之间？或者下面？！
活人？！被遗忘的病人？还是……跟她一样，被丢进来“处理”的？！
求生的本能如同野火，被这微弱的呼唤瞬间点燃！她不知道那里是谁，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但那是黑暗中唯一确认的另一丝活着的存在！是同类的气息！
林悦牙关紧咬，被麻痹和剧痛撕裂的神经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她用还能勉强借力的左肘撑住冰冷的地面，不顾断腕和指骨折裂的剧痛，一点一点！无比艰难地、拖动着残躯，像一条被砍断脊椎的蛇，朝着那片发出呜咽的阴影方向……蠕爬！
每一次拖动，都伴随着骨头与地面冰冷硬物的摩擦剧痛！冰冷粗糙的地面撕裂着皮肉！但她不敢停！那压抑的啜泣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近了！
更近了！
沉重的防尘塑料布垂落在地面，覆盖了推车架子的大部分，形成了一个低矮黑暗的三角空间。那啜泣声，就是从塑料布垂落的缝隙边缘之下传出的！断断续续，压抑到极点！
就在林悦耗尽最后一点气力，左手终于能够勉强触碰到那冰冷粘腻的塑料布边缘，甚至能感受到布料下细微震动传来的瞬间——
塑料布下方猛地爆出一声短促、极度惊恐、仿佛见到地狱恶魔般的抽气声！
紧接着！
哗啦——！！
整个罩着器械推车的厚重防尘塑料布，如同被巨兽从内部猛然顶起！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和腐烂气息！一只手臂！一只布满污黑干涸血痂和新鲜红色擦伤、袖口撕裂、皮肤呈现可怕青紫色的手臂！如同溺死者最后的挣扎，猛地从塑料布边缘下方伸了出来！五指指甲断裂变形，带着泥土，疯狂地在冰冷地面上抓挠！
同时！塑料布垂帘猛地被顶开更大的缝隙！一张脸！
一张属于女人的脸！
林悦仅存一只模糊视力的眼睛，瞬间锁定——
那张脸上布满凌乱的染血发丝和污垢！五官因极致的惊恐而扭曲变形！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一只眼眶乌黑，眼球似乎都被打得半凸出！另一只……那只眼珠竟然没有瞳孔？！或者……瞳孔被一片浑浊怪异的冰蓝色完全覆盖？！
冰蓝色？！
这张脸……这张因为极度恐惧而变形的脸……
林悦的脑子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穿！
虽然扭曲、、青紫一片……但她认得这张脸！
是那个姓赵的护士！
那个之前在走廊里煽风点火、指着她骂疯婆子、最后看到药瓶时如同见鬼一样尖叫的——胖护士赵姐！！！
赵护士？！她怎么会被塞在这里？！像待处理的垃圾一样？！那张脸上……一只眼睛怎么是……冰蓝色的？！
“嗬……嗬……” 塑料布下传来赵护士几乎被恐惧撕裂喉咙的、不成调的抽噎。她没有看到爬过来的林悦，那只浑浊冰蓝的、没有瞳孔的异眼和另一只流血的普通眼睛，死死地、如同被固定住般，望向塑料布下方黑暗空间的更深处——推车底部的某个位置！仿佛那里盘踞着什么让她彻底魂飞魄散的恶魔！
顺着她那极端惊恐的目光指向……
就在那塑料布垂帘缝隙边缘，靠近推车底部冰冷地面的阴影里……
一只……穿着脏污的蓝色护士裤……但小腿皮肤发亮，布满了紫黑色网状血管……且脚踝和鞋子上……
爬满了……密密麻麻……数十条细长的、黏腻的、带着暗褐色环纹的……尸蟥？！
不！
那些东西……绝对不是之前太平间地面上寻常的尸蟥！
它们更长！更粗！颜色更加黑沉暗褐！尤其让人头皮炸裂的是——它们的头部！
那些暴露在微光中的头部口器，竟然泛着一种极其诡异……极其危险的……
冰蓝色的幽光？！！
如同……
最致命的毒液！
林悦的视线，如同被最冰冷的冰锥冻结！死死钉死在那些泛着蓝光的恐怖口器上！一个念头，带着炸雷般的轰鸣，劈开了所有混沌——
果果……那个药瓶……谢医生给她注射的……太平间深处那滴冰蓝的光……眼前护士眼球那片浑浊的蓝……
蓝！
是毒！
是他们用来杀人的毒！
顺着那护士赵姐惊恐到凝固的目光，沿着那些正在贪婪啃噬她腿脚、口器泛着致命蓝光的恐怖尸蟥……
视线最终落定。
在推车最底部冰冷的角落……
一个……
被压碎了玻璃针筒……针尖彻底扭曲崩裂……
但管壁上……
残留着斑斑凝固的……
冰蓝色的……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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