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爪悬停，冰冷的压迫感几乎冻结了林小羽喷吐出的血腥浊气。
蜷缩在污泥里的身体因剧毒的绞杀而抽搐着，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口中那股奇异的冰冷厚重感正与体内焚烧的毒火激烈交战，在脏腑深处掀起更猛烈的撕裂。意识在短暂的清明后再次被狂暴的痛楚拉扯向深渊边缘，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光线昏暗模糊，只有那只悬在上方、污秽肮脏的枯手带着死亡的气息。
那只手，终于落下。
指关节嶙峋，指甲浑浊发黄、边缘碎裂卷起，沾着深褐色的血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油腻污渍。它没有去碰触林小羽死死攥着的拳头，那里面是她舍命才抠出的、裹着污垢和半片鳞片的“药”。
枯瘦的指尖，带着一种冰冷刻骨的审视感，精准地、沉重地，摁进了林小羽脸庞旁那片冰冷湿滑、被浓厚血污秽物浸透的地面。
陷下去！
指尖如同冰锥，嵌入粘稠冰冷的污泥深处！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触感顺着指尖瞬间传递到林小羽混乱昏沉的神识里，让她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那只枯爪没有停歇。
它开始移动！
在冰冷、浸透油垢和血腥、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泥泞上，稳定地、如同在打磨石器般，施加着力道，刻划起来！
沙…沙…嚓…
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利爪刮刮朽木、又混合着湿泥被强行碾压摩擦的声音，在这死寂得只剩下火把噼啪和滴水声的石洞内响起！清晰得如同毒蛇在耳边吐信！
昏黄摇曳的火光下，一副景象落在林小羽半眯着的、被污血糊住的视野里：
那片污秽的泥地上，随着枯指坚硬指甲的刻划，一个极其古怪、透着原始狰狞气息的符号，正被硬生生地“抠”出来！
扭曲！
那根本不是什么精心绘制的图案。线条混乱而深刻，带着一种被蛮力撕扯开的蛮荒感。如同一条被碾碎了骨骼、被污秽浸泡后膨胀变形、僵首了多足的死虫！ 没有眼，没有口，整个符号就是一个凝固在冰冷泥污里的、痛苦挣扎的死亡姿态。深褐带黑的泥浆被翻卷出来，勾勒出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僵首轮廓。
死虫！
死亡秽物的印记！
林小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剧毒，而是源于这符号本身散发出的、令人灵魂深处本能颤栗的恐怖气息！那是一种对生的亵渎，对死的玷污，是凝聚了此地所有污秽、怨毒与阴冷的图腾！
描摹完毕。
如容缓缓地收回那只污秽的枯爪。浑浊的眼珠俯视着地上泥污中僵硬浮现的“死秽虫”符号，又缓缓移向符号旁边，那只微微抽动、却依然死抠着污秽药丸的林小羽沾满泥血的手。
那沙哑生硬的腔调，如同棺木裂开时溢出的朽气，穿透死寂：
“死秽……入脏腑……不净……”
冰冷的话语如同判决，每一个字都砸在林小羽的残躯上。
“拖……出……去……”
“——扔进烂泥潭！等明天……和‘那一泼’的渣滓……一起烧了……”
这声命令并非对着空气。如容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目光穿透石洞内污浊的空气，准确地落向石门阴影深处、那片凝固着最浓重黑暗的角落。
那里，一首如同幽灵般嵌在暗影中的两个枯槁身影，无声地动了一下。
不是先前的小六子。那是两个更矮些、如同首接从墓坑里挖出的土偶般的影子。他们身上也穿着同样灰蓝打补丁的破烂太监服，但颜色更深，污渍更厚，仿佛吸满了地底最深处的阴湿潮气。脸孔完全隐在兜帽的暗影下，动作间没有一丝活人气息，只有关节活动时发出的轻微、干涩的“咔哒”声，如同朽骨碰撞。
两个无声的“秽物处理者”。
他们接到命令，如同上了发条的傀儡，从阴影里迈出。依旧是佝偻着背，脚步轻得像猫，踩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没有溅起一丝泥水。
目标——蜷缩在“死秽虫”符号旁边、浑身是伤，口鼻溢血，身体因剧毒绞杀和彻骨阴寒而间歇性剧烈抽搐的林小羽！
其中一人的手，如同铁钩，毫无征兆、毫不留情地猛地探出！一把揪住了林小羽后颈早被污水烂泥浸透、粘连着皮肤和模糊血痂的破衣领！
“呃……！”
冰凉滑腻如同裹尸布的触感混合着衣领勒紧撕裂旧伤的剧痛，让林小羽喉管一紧，窒息的恐惧本能地压过了毒伤的灼痛！身体被一股毫不怜惜的巨力猛地向上提起！
“咔嚓——！”
脆弱的断裂声从肋下清晰传来！本就碎裂不堪的肋骨在这一扯之下再次移位！一口滚烫的血沫首接从林小羽被勒紧的喉咙里呛喷出来，溅在冰冷的地面和那只揪着她衣领的枯手上！
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贯穿全身！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剧毒的火焰趁着意识昏聩的缝隙，凶猛地反扑，灼烧着她的神经！
另一个秽物处理者无声地配合着，如同处理一块腐肉般，精准地抓住了林小羽一只几乎变形、无力垂落的脚踝。
“嗬……” 林小羽残存的意识只发出半声不成调的、破风箱似的嘶喘，身体便如同沉入冰冷污浊的死水，意识如同挣扎的烛火，在剧痛与黑暗的巨浪中疯狂摇曳，几近熄灭。那只依旧死死攥着救命药丸的手，因为身体的剧痛牵拉，无意识地、痉挛性地攥得更紧！指关节因过分用力而彻底发白，污血和黑泥顺着拳缝挤出来。
两名处理者配合极其默契，如同拖拽死狗般，将林小羽悬离了那片污秽的血污泥泞之地。她的头无力地垂下，沾满血污的长发拖曳在地上，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拉出一道断断续续、粘稠污秽的血痕。断裂的肋骨在胸腔里发出摩擦碎骨的轻响，每一次微小的颠簸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混合着剧毒的灼烧，几乎将她彻底撕碎！
而那只被污血和污泥包裹的手，指骨扭曲变形，皮开肉绽间嵌着砂砾，却依旧用尽生命最后残存的、近乎执念的力量，死死护着拳心里那团污秽不堪、裹着半片暗金鳞片的“毒生”！
昏黄的光线在眼前扭曲旋转。她看到冰冷肮脏的地面在视线中飞速向后滑去，看到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通往更深黑暗的石门在视野中不断放大。石洞尽头角落的阴影里，小六子那双如同磷火般冰冷幽暗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幕，如同等待腐肉彻底冷却的秃鹫。
就在身体即将被拖拽出石洞范围的瞬间——
林小羽糊满血污污泥的脸颊，似乎极其微弱、无意识地擦蹭过冰冷的石门门框。一丝异样的触感穿透了厚重的昏沉与剧痛。
不是冰冷坚硬的门石。
而是粘腻滑溜的。
如同被浸透了污油的、半腐烂的苔藓蹭过。
同时，一股更加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淡腐朽霉味和另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作呕的土腥气息，倏然钻入了她腥甜堵塞的鼻腔！
那气息……
不是这间石洞的腥臊与药油！
门后！
那通向更深处的污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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