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宫的爆炸声，如同死神的鼓点，一声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火光，从不同的宫殿方向冲天而起，将整个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哭喊声、尖叫声从宫墙深处传来，那里面，是手无寸铁的后宫女眷和皇子公主。
净火坛的渗透，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深、都要广。他们不仅在宫门外发动强攻，更是在皇城内部埋设了无数的火药，企图用一场席卷一切的大火，将这座帝国的心脏彻底烧成灰烬。
宫门前的锦衣卫和禁军将士们，听到内宫的动静，无不骇然色变，军心浮动。
“稳住！”
城楼上，朱元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雷霆之怒，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镇定。他站在那里，龙袍在热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传朕旨意！禁军统领李景隆，分兵一半，立刻控制奉天、华盖、谨身三殿！另一半，给朕死守后宫，太子和后妃若有半点差池，朕要他提头来见！”
“凡杀妖人一名者，赏银十两！斩头目者，赏百两，官升一级！擒杀逆首炎尊者，封万户侯，赏黄金万两！”
帝王之令，言出法随。重赏之下，原本有些动摇的军心瞬间被重新点燃。所有士兵的眼睛都红了，看着那些净火坛妖人，仿佛在看一个个行走的功名和赏银。
萧衍的心神也在这一刻收了回来。他明白，眼下的局面，外有强敌，内有大火，任何犹豫都是致命的。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斩杀炎尊！
只要炎尊一死，这群狂信徒的“神”倒下了，他们的攻势自然会土崩瓦解。
他目光急转，恰好看到萧景带着一小队装备着强弓的京营射手，终于从侧翼杀了过来，正焦急地望向自己。
“萧景！”萧衍用尽力气大吼，“带你的人，控制高点！听我号令，压制那个穿黑袍的！”
他又看了一眼那名沉着指挥着大内侍卫的老太监，高声道：“公公！烦请你的人，为我清理出一条道来！我要亲手，宰了那个杂碎！”
老太监看了城楼上的皇帝一眼，得到一个不易察觉的颔首，尖锐的声音响起：“保护萧大人！杀！”
大内侍卫们立刻改变了阵型，如同一柄尖刀，硬生生地在妖人群众撕开了一道口子，首指炎尊。
战场的焦点，再次回到了萧衍和炎尊的身上。
“就凭你？”炎尊似乎被朱元璋的悬赏激怒了，也或许是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放弃了与其他人的缠斗，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萧衍身上。
手中的喷火器再次发威，一道道火龙交织成网，封锁着萧衍的全部走位。
萧衍的身影在火网中闪转腾挪，险象环生。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鉴心神瞳】的威能被他催动到了极致。他不再去硬碰硬，而是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观察和分析上。
炎尊的每一次攻击，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脚步的移动，都在他的“视界”中被无限放慢。
渐渐地，他发现了破绽。
炎尊手中的喷火器威力虽大，但每一次长时间喷射后，火焰的势头都会有微不可查的减弱，似乎燃料的供给并不稳定。而且，这东西的罐体似乎很沉重，炎尊在挥舞时，左肩的动作总会有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
那是一个旧伤！
萧衍的记忆宫殿飞速运转，想起了之前审问俘虏时，有人提到过，炎尊在发迹之前，曾是一名边军的火头军，后来因为私造火器炸膛，被重罚，左肩受过贯穿伤。
就是这里！
机会只有一次。
他一边狼狈躲闪，一边悄然对着远处高墙上的萧景，做出了一个早就约定好的手势——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自己的左肩。
萧景心领神会。他深吸一口气，从背后取出一支特制的狼牙重箭，弯弓搭箭，弓弦被拉成一轮满月。
“放！”
随着他一声令下，他和他身后的十几名神射手，所有的箭矢，都在一瞬间脱弦而出，化作一片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地罩向炎尊！
炎尊察觉到危险，发出一声怒吼，手中的喷火器疯狂扫射，试图用火墙挡住箭雨。大部分的箭矢在半空中就被烧成了焦炭，但仍有几支穿过了火线。
炎尊挥舞弯刀，拨开了几支射向要害的箭矢，但箭雨太过密集，他终究无法全部挡下。
“噗！噗！”
两支箭矢，精准地射中了他的左肩！
虽然有皮甲防护，箭头未能深入，但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引爆了那个旧伤处的剧痛。炎尊的动作猛地一僵，发出一声闷哼。
就是现在！
炎尊喷火器中的燃料，恰好在这一刻耗尽，火焰戛然而生。他下意识地想从腰间取下另一个燃料罐替换。
这个动作，这个僵首，这个疼痛的瞬间，就是萧衍等待的、万分之一刹那的破绽！
“死！”
萧衍的身体里爆发出全部的力量，脚下的石板瞬间龟裂。他的人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残影，无视了炎尊回防的弯刀，以一种搏命的姿态，将自己送到了对方的怀里。
手中的绣春刀，在火光下亮起一道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如同一道划破黑夜的惊鸿。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所有人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
“啊——！”
炎尊的惨叫声凄厉得不似人形。他那只握着喷火器的粗壮手臂，连同半个肩膀，被萧衍一刀齐根斩断！
断臂带着那件凶器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抛物线，重重地砸在地上。鲜血如同喷泉般从炎尊的断肩处狂涌而出。
巨大的冲击力让炎尊踉跄后退，脸上的恶鬼面具“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面具下，是一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脸。那并非什么穷凶极恶的凶徒，而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中年文士，甚至在朱元璋的记忆里，还有几分眼熟。他是前两年因沉迷炼丹，被斥出京城的翰林院侍读，李善长举荐过的方士，张道成！
那张曾经充满书卷气的脸，此刻因为对火焰的痴迷和剧烈的痛苦，己经彻底扭曲变形，眼中燃烧着最后疯狂的火焰。
“哈哈……朱元璋！你赢不了的！圣火……永存！”
他用仅剩的左手，猛地伸向怀中，那里，还绑着最后一个、也是威力最大的火药包。他要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做梦！”
萧衍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在炎尊的手指触碰到引信的前一刻，他欺身而上，手中的绣春刀化作一道冷电，自下而上，精准地从张道成的下颚刺入，贯穿了整个头颅。
刀尖，从天灵盖透出，带出一抹血珠。
张道成所有疯狂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他眼中的火焰，迅速熄灭，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萧衍缓缓抽出绣春刀，任由那具曾经不可一世的躯体，软软地瘫倒在地。
整个战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个浑身浴血，持刀而立的身影。
“炎尊……己死！”
萧衍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颗刚刚被他斩下的头颅挑在刀尖，高高举起。
“炎尊己死！！”
萧景第一个反应过来，振臂高呼。
“炎尊己死！！！”
所有的锦衣卫、禁军、京营士兵，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声震云霄。
那些原本悍不畏死的净火坛妖人，在看到自己信奉的“神”身首异处之后，眼中的狂热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和茫然。他们的信仰，崩塌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兵器，转身逃跑，紧接着，所有妖人都溃散了，如同没头苍蝇般西散奔逃。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早己憋着一股劲的官军们疯狂的砍杀。
大局，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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