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谌怒斥金使,极大地鼓舞了汴京军民的士气,但也意味着与金军之间再无任何转圜余地。大战,一触即发。整个汴京城,如同上紧了发条的巨型机械,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
城墙之上,每隔十步便有一名持戈士兵肃立,火把熊熊燃烧,将城头照得如同白昼。神武右军的精锐与各营禁军轮番巡逻,刀出鞘,箭上弦,警惕地注视着城外漆黑的旷野。城内,宵禁早己实施,除了巡逻的军士和打更的更夫,街巷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东宫书房内,灯火通明。赵谌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微蹙。自怒斥金使之后,他眉心那枚“华夏龙脉”烙印便时常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悸动,并非是面临强敌时的那种灼热战栗,而是一种阴冷、粘稠,仿佛毒蛇在暗中窥伺的不安感。这种感觉,并非指向城外气势汹汹的金军,反而像是源自城内,源自某些潜藏在阴影中的东西。
“叩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赵谌收回思绪。
门被推开,一名身着禁军都虞侯服饰的年轻将领快步走了进来,正是之前在神武右军清洗行动中立下功劳的周猛。不过,向赵谌密报秦桧党羽异动的,并非周猛,而是一位名叫张立的禁军都虞侯。此人是赵谌在掌控部分京营兵权后,从基层禁军中提拔起来的干练之士,为人机警,忠心耿耿,被赵谌安排负责监察城内的一些重要动向。
“殿下,”张立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末将奉命盯防秦桧府邸及其党羽,近几日发现一些异常。”
“讲。”赵谌示意他坐下说。
张立不敢落座,躬身道:“秦桧府邸自殿下怒斥金使之后,表面上愈发低调,门可罗雀。但末将派去的人回报,其府上虽无金人出入的痕迹,但其几个核心党羽,如吏部侍郎张邦昌、御史中丞莫俦等人,却往来频繁,且多选择在深夜秘密集会,行踪诡秘。”
“深夜集会?”赵谌眼中精光一闪,“可知他们商议何事?”
张立摇了摇头:“秦桧府邸守卫森严,外围难以靠近。不过,据一名潜伏在张邦昌府邸附近的线人回报,曾隐约听到他们提及‘城门’、‘内应’、‘时机’之类的字眼。”
“城门……内应……时机……”赵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秦桧这条老狐狸,果然亡我之心不死!金军兵临城下,他不可能坐以待毙,必然在暗中策划着什么阴谋。怒斥金使,看似断了投降派的后路,但也可能逼得他们铤而走险,与金军里应外合,在汴京城破之后,充当金人的马前卒,以求自保甚至分一杯羹。
“殿下,秦桧老贼奸诈无比,不得不防啊!”张立忧心忡忡地说道。
赵谌点了点头:“本宫明白。秦桧及其党羽,是潜伏在汴京城内的一颗毒瘤,若不能在关键时刻将其拔除,必成心腹大患。”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几步,一个计划渐渐在他心中成型。
“张立,你继续派人严密监视秦桧及其主要党羽的动向,特别是他们与哪些军中将领有接触,务必查探清楚。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末将遵命!”
待张立退下,赵谌立刻命人召岳飞、韩世忠、李纲、宗泽等人深夜入宫议事。
东宫书房再次灯火通明,只是气氛比之前商议城防时更加凝重。
赵谌将张立的密报以及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
“秦桧!”宗泽一听,顿时怒发冲冠,“此獠国难当头,不想着如何抵御外侮,竟还敢勾结国贼,图谋不轨!殿下,臣请即刻发兵,将秦桧及其党羽一网打尽,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李纲也面色铁青:“秦桧之流,祸国殃民,若其真敢在此时作乱,必将动摇我军心民心,其罪当诛!”
岳飞沉吟片刻,开口道:“殿下,宗大人,李相公,秦桧党羽在朝中盘根错节,军中亦有不少旧部。若无确凿证据便大肆抓捕,恐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反而让他有机可乘。当务之急,是先稳住阵脚,防其狗急跳墙。”
韩世忠瓮声瓮气地说道:“岳将军所言有理。这老狗滑溜得很,怕就怕他鱼死网破。不过,他若想里应外合,必然要有所动作。我们只需盯紧了他,让他无从下手。”
赵谌赞许地看了岳飞和韩世忠一眼:“鹏举和良臣所虑极是。秦桧老奸巨猾,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轻易暴露。我们现在要做的,不仅是防备金军从正面强攻,更要警惕城内可能发生的内应和破坏活动。”
他转向岳飞:“鹏举,你负责南薰门一线,乃金军主攻方向,压力最大。但城内之事,亦不可不防。秦桧若想制造混乱,最可能利用的便是某些京营中被其渗透的薄弱环节,或是趁乱打开城门。你需在防备金军的同时,也留心城内动向,一旦有变,当机立断。”
岳飞抱拳道:“殿下放心,末将明白!南薰门固若金汤,城内宵小也休想得逞!”
赵谌又看向韩世忠:“良臣,你负责西城防御,相对而言,金军首接强攻的可能性稍小。本宫要你分出一部分精力,协助张立,暗中监控城内各处要害,特别是那些可能被秦桧利用的环节。”
“末将领命!”韩世忠毫不犹豫。
“粮仓和武库,是重中之重。”赵谌语气凝重,“一旦被内奸纵火或破坏,军心必乱,守城将难以为继。本宫己下令,由神武右军最精锐的部队,日夜守护,任何人未经本宫手令,不得靠近。违令者,格杀勿论!”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凛。
“此外,”赵谌继续说道,“本宫己请宗老和李相公协助,对京营之中所有都虞侯以上将校,进行一次不露声色的甄别和背景调查,特别是那些与秦桧及其党羽有过来往,或是在之前整肃神武右军时态度暧昧之人。要将这些潜在的隐患,一一排查出来。”
宗泽和李纲齐声道:“殿下放心,我等必尽心竭力。”
“为了迷惑秦桧,也为了稳住那些摇摆不定之人,”赵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本宫会故意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假情报。比如,明日本宫将亲自前往南薰门督战,又或者,神武右军将作为奇兵,从某偏僻城门突袭金军粮道等等。”
众人闻言,皆露出会心的笑容。太子殿下这一手虚虚实实,着实高明。
议事完毕,己是后半夜。众人各自领命而去,脚步匆匆,神色却比来时坚定了不少。
赵谌独自留在书房,看着窗外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眼神深邃。大战在即,内忧外患,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却又必须果决勇猛。
秦桧,你这条老狐狸,究竟想耍什么花招?本宫等着你出招!
与此同时,相府之内,秦桧的书房依旧亮着灯。他面前摊着一张汴京城防图,上面用细小的蝇头小楷标注着一些特殊的记号。
“太子……赵谌……”秦桧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你以为你掌控了一切?哼,年轻人,终究是太嫩了些。这汴京城,可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他拿起一枚黑色的棋子,轻轻落在了地图上南薰门附近的一个不起眼的标记点上。
“就让你先得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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