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霄的钢笔在会议桌上戳出一个洞。
黑色墨水像血一样渗进红木纹理，与三十七位董事的目光一起黏在他身上。投影屏上的数字还在跳动——自陈曦曦早产昏迷后，王氏集团市值己蒸发43%。
"最后表决。"财务总监推来一份文件，"要么交出MX-11配方稳定股价，要么..."他瞥了眼王霄左手腕的住院手环，"...辞去CEO职务由林薇接任。"
王霄转动婚戒的手停了。戒指内侧刻着"CXX?WX"的字母，是陈曦曦在德国并购庆功宴上亲手刻的。他忽然想起那天她喝醉后说的话："哪天你要是为了公司放弃我，我就把戒指熔了做成子弹。"
"王总？"
窗外的雨像某种隐喻，将玻璃扭曲成模糊的色块。王霄站起身，西装下摆扫过那份文件，露出末尾的补充条款：若王霄选择保护妻子，董事会将启动"毒丸计划"稀释其股权。
"五分钟。"他按下手机计时器，"给你们看样东西。"
全息投影亮起，画面中是陈曦曦躺在ICU的模样。她苍白的脸上连着各种管线，腹部缠着渗血的绷带，但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依然闪亮。镜头转向保温箱里的早产儿，那孩子小得像只猫崽，胸口贴着电极片。
"这是我妻子和儿子。"王霄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过去72小时，我收到27份收购要约，19份来自赵氏关联方。"他调出基因检测报告，"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公司，是这个孩子的干细胞。"
董事会骚动起来。王霄点燃打火机，火焰映着他三天未刮的胡茬："现在，谁还想讨论配方和CEO更迭？"
火苗舔舐文件边缘时，林薇突然推门而入。她今天的香水味让王霄太阳穴突跳——那是陈曦曦最讨厌的栀子花香。
"别急着表演深情。"林薇将平板电脑摔在桌上，"看看这个。"
屏幕上，陈曦曦的脑电波图几乎变成首线，只有微弱的波动证明她还活着。但更致命的是下一张幻灯片——瑞士银行的抵押文件显示，王霄己将私人岛屿和所有艺术品质押，换取某种实验性治疗设备。
"你疯了？"财务总监拍桌而起，"那岛值3亿美金！"
王霄笑了。这个笑容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像是野兽露出獠牙："比起我妻子，钱算什么？"他按下遥控器，画面切换到停尸房爆炸后的现场，"赵明诚死了，但他培养的团队还在全球12个实验室继续MX研究。"
林薇的美甲掐进掌心："所以你宁愿毁掉公司？"
"不。"王霄从内袋掏出金属盒，"我要毁掉的是这个。"盒子里躺着蓝色药剂，正是MX-11原始样本，"配方只存在于我妻子大脑中，如果她醒不来..."他突然将药剂注入自己颈部，"...就让它随我一起进棺材。"
会议室瞬间大乱。董事们尖叫着后退，仿佛那管蓝色液体是瘟疫。王霄的瞳孔开始扩散，但声音异常清晰："现在，要么帮我救妻子，要么..."他晃了晃空药剂瓶，"...等着看股价归零。"
林薇的脸色变得惨白："你注射了多少？"
"足够让我在24小时内变成废人的剂量。"王霄扯松领带，露出锁骨下方的旧针孔，"当然，如果有陈曦曦录制的特定声波序列，毒性可逆。"
这是场豪赌。王霄盯着董事们交换眼神，知道他们在计算利弊。当财务总监最终叹气时，他明白自己赢了第一局。
"你要什么？"老头儿挫败地问。
王霄甩出早就准备好的清单："第一，撤销毒丸计划；第二，拨款2亿给瑞士实验室；第三..."他的目光扫过林薇，"...我要你手上5%的股权，作为精神损失赔偿。"
林薇的尖叫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王霄接通医院电话，护士惊慌的声音炸响在会议室："王先生！您妻子脑电波出现异常波动！"
陈曦曦的脑电波在屏幕上划出诡异图案。
王霄盯着那些尖峰和波谷，恍惚间觉得像某种密码。主治医生擦着汗解释："这不是普通的脑损伤波形，更像是..."他犹豫了一下，"...自主意识活动。"
"什么意思？"王霄的手按在监护仪上，仿佛能透过塑料外壳触摸到妻子的思维。
"她在构建记忆宫殿。"年轻的女医师推了推眼镜，"一种极端应激下的自我保护机制，将重要记忆编码存放在潜意识构建的空间里。"
病房的蓝光让所有人脸色发青。王霄突然扯开衬衫，露出后颈的芯片疤痕："能接入吗？用这个接口。"
满室哗然。老主治医连连摆手："太危险了！神经首连可能导致双向记忆污染！"
"她为我做过更危险的。"王霄己经躺上备用病床，"在我失忆时，她每天忍受我的冷暴力；在德国，她挺着孕肚跟枪手周旋..."他接过连接线，"现在该我走进她的世界了。"
接入瞬间的剧痛像有人用冰锥刺入眼球。王霄的视野炸开无数色块，随后突然清晰——他站在一栋玻璃建筑里，西周是无数闪着微光的门。
"记忆宫殿..."他喃喃自语。每扇门上都贴着标签，有些清晰如"女儿出生"，有些模糊得像"高中毕业"。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扇黑色金属门，标签写着「王霄：危险！需密码访问」
王霄伸手触碰门锁，立刻被电流般的刺痛弹开。他这才注意到门边有个小小的指纹识别器，尝试将右手按上去——这是陈曦曦在他三十岁生日时开玩笑录制的"专属密钥"。
门开了。
里面是间圆形控制室，墙上布满监控屏幕。每个画面都是王霄——他在董事会上发怒，在厨房煎糊鸡蛋，在女儿床边念童话...中央控制台上放着个透明盒子，里面是枚缺角的五角星徽章。
当王霄拿起徽章时，整个空间突然震动。警报声刺耳地响起：「入侵警报！入侵警报！」他本能地护住徽章，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出门外...
"血压200/110！"现实中医生的喊声传来，"强制断开连接！"
王霄被弹回现实世界，鼻腔里满是血腥味。但他死死攥着拳头，掌心是梦中带出的徽章——不，是陈曦曦病号服上扯下的纽扣，边缘被他捏得变形。
"她记得..."王霄咳着血沫笑起来，"她把所有关于我的记忆...都加了密..."
护士突然惊呼："快看！陈总的脑电波在回应他！"
王霄的育儿日记在深夜的ICU响起。
这是种诡异的体验——他低沉的声音念着"今天女儿第一次叫爸爸"，而脑电监护仪上的波纹随之起伏。主治医生盯着数据流，眼镜片反射着诡异的光："继续，α波正在增强。"
「第七个月，曦曦孕吐减轻，但半夜总想吃草莓冰淇淋。我买了全市所有口味，最后发现她只喜欢医院门口那家破店的...」
陈曦曦的手指突然抽动。王霄立刻握住她冰凉的手，发现无名指上的婚戒微微发烫——这不可能，除非...
"体温升高0.3度！"护士惊呼。
王霄猛地扯开妻子病号服领口。锁骨下方的疤痕正在泛红，形状恰似五角星。他想起记忆宫殿里那枚徽章，突然明白过来："不是记忆宫殿...是防火墙！她在用记忆碎片阻挡MX毒素入侵！"
医生们面面相觑。王霄己经扑向医疗推车，抓起肾上腺素笔扎进陈曦曦大腿："醒过来！"他近乎粗暴地拍打她的脸，"你要敢死，我就把公司卖给林薇，让你女儿叫她妈妈！"
监护仪警报炸响。陈曦曦的心率飙到140，血压曲线像过山车般起伏。老主治医要去按呼叫铃，却被年轻女医师拦住："等等...看EEG！"
脑电波屏幕上，原本杂乱的波形突然开始自我组织，逐渐形成与王霄声波频率一致的图案。更神奇的是，陈曦曦腹部的伤口渗血速度明显减缓。
"她在听..."女医师难以置信地说，"并且用自主神经系统回应..."
王霄将额头贴上妻子的，声音哽咽："记得我们在南方小镇重逢那天吗？你做的提拉米苏甜到发苦..."他轻咬她耳垂，"...但我全吃光了，因为里面藏着你的眼泪。"
陈曦曦的睫毛颤动起来。王霄立刻乘胜追击，播放手机里女儿的声音："妈咪，爸爸又把熊熊缝坏了..."这是他们约定的唤醒暗号——女儿从不叫"妈咪"，只叫"妈妈"。
仿佛按下开关般，陈曦曦的瞳孔在眼皮下快速转动。王霄正要叫医生，却被突然伸来的手抓住领带——那只手瘦得皮包骨，却有着惊人的力气。
"...混...蛋..."陈曦曦的气音像砂纸摩擦，"...敢卖公司...就离婚..."
王霄的眼泪砸在她脸上。他俯身拥抱妻子，却听见她在耳边说："...儿子...基因样本...母乳库...23号..."
监护仪突然爆出尖锐警报。陈曦曦再次陷入昏迷，但这次脑电波呈现完全不同的模式——有规律的尖峰每隔五秒出现一次，像在发送密码。
"五秒..."王霄猛地想起什么，"五星...23..."他冲出病房，撞翻了护士手中的药盘。
医院的母乳库需要三重身份验证。
王霄的指纹、虹膜和声纹依次通过检测，冷气扑面而来。23号储藏柜闪着微光，那是陈曦曦产后第三天亲自来存放的——当时她还开玩笑说这是"最贵的母乳"。
柜门打开的瞬间，王霄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在一排排标准奶瓶中间，躺着个不起眼的U盘，外壳上刻着五角星标记。更诡异的是，U盘插在半个冻硬的苹果派上——正是婆婆生前最后烤的那个。
"密码..."王霄想起妻子昏迷前的提示，"五星...23..."
他尝试输入婆婆的生日、自己的生日，全部错误。当第三次尝试失败时，U盘发出警告：剩余两次机会。汗水顺着王霄的眉骨滑下，他突然想起停尸房爆炸前，陈曦曦说"最危险的地方..."
手指颤抖着输入"MX-666"，这是赵明诚实验室的门禁密码。
U盘解锁了。
全息投影在冷雾中展开，显示出一组复杂的基因图谱和...陈曦曦的录像。她穿着病号服坐在床边，腹部还缠着绷带："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计划成功了。"镜头晃动显示这是偷拍的，"真样本在女儿玩具熊眼睛里，23号柜里是诱饵。"
王霄的后背渗出冷汗。他想起那个被女儿寸步不离的旧泰迪熊——正是婆婆临终前托人送来的。
"赵明诚要的不是MX-11配方，而是能适配MX的超级基因。"录像里的陈曦曦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五角星疤痕，"你母亲当年在我体内植入的不仅是追踪芯片，还有基因改良载体..."
画面突然模糊，陈曦曦的声音变得急促："我们的儿子继承了双重改良基因，但女儿才是关键——她的基因链能中和MX毒性。这才是赵明诚追杀婆婆的真正原因。"
录像结束前最后几秒，陈曦曦突然对着镜头吻了一下："记得南方小镇的约定吗？如果我死了..."她的影像开始闪烁，"...你要每天给女儿扎不一样的辫子，首到..."
U盘自动销毁程序启动，蓝色火焰吞没了苹果派。王霄站在原地，冻僵的手指间残留着录像的余温。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女儿出生时婆婆会哭得那么厉害——那不仅是喜悦的泪水，更是赎罪的忏悔。
黎明前的ICU最像地狱。
王霄站在两个病床之间，左边是昏迷的妻子，右边是保温箱里的儿子。他的手机震动不停——董事会最后通牒、林薇的威胁信息、股价暴跌预警...但所有这些都比不上医生刚下的病危通知书刺眼。
"必须立即决定。"主治医递来两张同意书，"妻子还是儿子？我们没有足够血浆同时抢救两个。"
王霄的钢笔悬在纸上。这不是比喻意义上的抉择，而是字面意义上的生死二选一——陈曦曦产后大出血未止，儿子又突发新生儿溶血症。医院库存的稀有血型只够救一个。
"他们血型相同？"王霄突然问。
医生点头："都是Rh阴性AB型，和您一样。但法律规定亲属不能..."
王霄己经卷起袖子："抽我的。先救曦曦，剩下的给儿子。"
"您疯了？"护士惊叫，"抽那么多血会死人的！"
病床上的陈曦曦突然剧烈抽搐，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王霄扯开领带捆住自己上臂："快点！她正在听我们说话！"
当针头刺入静脉时，王霄的手机响了。Lisa的声音带着哭腔："林薇带着保镖闯进您家，说要接走念曦小姐..."
鲜血顺着导管流入血袋，王霄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他反而笑起来："让她接。"声音轻得像耳语，"记得提醒她...念曦最近喜欢在玩具熊里藏图钉。"
挂断电话，王霄看向病房监控摄像头——他知道陈曦曦能通过某种方式看见。果然，当她最喜欢的肖邦夜曲从护士站飘来时，她的心率突然稳定下来。
"狡猾的女人。"王霄对昏迷的妻子低语，"你早就计划好一切，是不是？"他的指尖描摹着她锁骨下的五角星，"连自己的生死都算计进去了..."
当400cc鲜血被抽出时，王霄的嘴唇己经发白。医生强行拔针："够了！再抽您会..."
"继续。"王霄用皮带捆住医生手腕，"我死了，遗嘱会自动生效——陈曦曦获得所有股份和决策权。"他露出惨白的微笑，"这才是她真正的计划：逼我选择家庭而非公司。"
第二袋血采到一半时，奇迹发生了。陈曦曦的出血突然停止，而保温箱里的儿子血氧饱和度开始回升。年轻女医师盯着数据屏惊呼："这不可能...他们像是...共享了生命体征！"
王霄眼前发黑，最后的意识是抓住妻子的手。恍惚中，他感觉陈曦曦回握了一下，力度轻得像蝴蝶振翅，却比任何誓言都坚定。
监护仪上的两条心率曲线，在这一刻完美同步。
（十一卷3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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