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食堂里的伙食在过完年后一落千丈，稀粥变成了清水汤，几乎看不见米。
最好的伙食就是杂粮窝窝头，一人一天只分到了半个。
整个大队怨声载道，不停的向孟秋丰抱怨。
孟秋丰无奈，他只是个大队长，听从上面领导的决定，所有大队都是这种情况，这可怪不了他。
上一年大家都虚报粮食产量，本来一个县城的正常产量是7亿斤，上一年大家却虚报至13亿斤，这就导致上面征购6亿斤的粮食。
这1亿斤粮食，分到大队，平均到个人，能剩多少？
【就当做是架空，就当做这些都是我编的，各地情况不一样我也不好一概而论。】
大队的社员们吃了公共食堂回家还得饿肚子。
孟秋丰吃完公共食堂回家还有香喷喷的细粮等着他。
孟文从王翠莲屋里偷来的红薯，兄妹俩省着吃，吃了七天才吃完。
他想要再偷，却发现柜子里早已经空了，想要离开的时候正遇上走进来的王翠莲。
“你进来干什么？”王翠莲面色不善的盯着孟文。
孟文面对王翠莲心中紧绷着一根弦，他道：“奶，我想找珠珠妹妹玩的，我看她不在她的屋子，以为她在你的屋子。”
王翠莲的脸色由阴转晴：“他们三口子在院门口堆雪人呢。”
王翠莲口中的三口子指的是陈柔，孟秋丰，以及孟珠。
“你出去吧，以后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准擅自进来。”王翠莲警告道。
孟文身体紧绷的出了屋子，刚走到门口，就被王翠莲喊住了。
“等等。”
“你过了年就要开学了，你姑姑把学费给你们了吗？”
“姑姑说直接替我们交学费。”孟文扯出一个笑容。
“真精。”
孟文推开院门来到门口，他站在原地，看着孟秋丰蹲在孟珠身旁陪着孟珠堆雪人。
陈柔笑着捡了一根树枝插在雪人的胳膊处。
“爸爸，我还要雪。”
“这些够吗？”孟秋丰双掌合在一起捧着一大团雪到孟珠面前。
“够了够了。”
孟秋丰真的是个爱孩子的好父亲。
“小文哥哥，你陪我一起堆雪人吧。”孟珠看见孟文，欢喜的朝他招手。
孟秋丰命令道：“小文，你过来陪妹妹玩会。”
陈柔搓了搓手：“小文你陪珠珠在外面玩，我和你爸先进屋暖暖身子。”
孟珠跑到孟文身边想要牵起孟文的手，当看到孟文手上可怕的冻疮的时候嫌弃的收回了手。
“小文哥哥，你的手好可怕。”孟珠露出嫌弃的表情。
孟文看着自已的手，冻得又肿又紫，严重的地方流脓结痂。
“是很可怕。”孟文自嘲一笑，他神色温和的看着孟珠，“我陪你堆雪人吧。”
孟珠走到雪人旁边，开始忙碌的为雪人搭鼻子眼睛。
“小文哥哥，这是我堆的雪人，好看吗？”孟珠颇有些小得意的抬起下巴，露出了肉乎乎的双下巴。
孟文蹲下身子与孟珠平视，孟珠这些日不仅没瘦反而还胖了，看样子，私下里没少开小灶。
他看着笑的天真无邪的孟珠，缓缓抬起了手，真想掐死她，每当看到孟珠在孟秋丰的怀里笑的幸福，他心中便升起毁灭的冲动。
可是，他无法承担伤害孟珠的后果。
孟文的手落在了孟珠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真好看，你很厉害。”
院门嘎吱一声打开，孟文扭头看去，只见孟桑拎着水桶走了出来。
“这么冷的天你还去打水？”孟文拧眉，疑惑又不解。
“奶让我妈去河里打水，我过去帮忙，早点打完水，我妈也能回来休息。”孟桑说话间已经提着水桶走远。
不一会，孟桑跑了过来，快到院门口的时候她摔了一跤，整个人疼的下意识的蜷缩在一起。
孟文站起，走向孟桑想要把她扶起。
孟桑立马撑着身子爬了起来，跑进院子叫醒了睡得正香的孟秋收。
“爸，快醒醒，妈掉河里了！”孟桑带着哭腔晃醒了孟秋收。
孟秋收被打搅了好梦，不爽的抽在了孟桑的脸上。
孟柳站在角落，害怕的看着盛怒的孟秋收。
孟桑捂着脸哭道：“爸，你快去看看妈吧！”
孟秋收沉着脸哼了一声，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总是骂我废物，我看她才是个废物，打个水还能掉河里。”
孟秋收走了出去，孟柳走在孟秋收的后面，孟桑走在最前面，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到妈妈身边，却又担心爸爸走半路直接回去了，她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孟秋收，急得眼泪直掉。
她哽咽道：“爸，快点吧。”
孟桑发现王云掉下河之后喊了家靠在河边的社员，其中有一户人家就是李向前一家。
李向前披上外套走了出去，他扭头看了眼孟桑往家跑的身影，疾步走向河边。
李红星站在门口，脑海里是孟桑哭的满脸泪痕的模样。
他扭头跑进了屋，从衣柜里拿了件厚衣服，抱着厚衣服跑了出去。
林梅：“你拿衣服干什么？”
等孟桑赶到河边的时候，人群将王云围住，王云的身上披着一件厚棉袄。
孟桑扑到了王云身边，她跪在地上，瘦弱的身躯伏在王云的胸口上无助的哭泣：“妈……”
孟柳看着王云惨白的脸色，心中害怕极了，她声音颤抖着：“妈妈……”
王云浑身湿透，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强扯出一个笑容，伸出胳膊摸着孟桑的头安慰道：“妈没事。”
这时，有人指着王云的身下惊呼：“怎么还流血了！”
殷红的血迹染红王云身下的雪，刺眼又惊心。
“不会是流产了吧？”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孟秋收立马焦急的抱起王云往医务室跑。
孟桑忙不迭的跟上，脸上的泪痕凝结成冰霜。
孟柳落在最后面，泪水模糊了视线，妈妈要是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其他人散去，李红星站在原地看着孟桑的背影，心里有些闷闷的。
林梅拉着李红星的手往家走：“发什么愣呢，外面那么冷，咱们赶紧回家，可惜了那件棉袄了，幸好是你爸穿剩下来的，就算是糟蹋了也不心疼。”
医务室内，陈红军检查了一番，又询问了王云几句。
孟秋收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他眼巴巴地瞅着陈红军，眼含希冀：“这是怀孕了吗？”
“怀孕两个月，孩子掉了。”
孟秋收眼底的光芒黯淡，他神色冷漠地盯着王云，问道：“她掉到冰河了又流了产，以后还能再生吗？”
陈红军摇摇头：“我不清楚，得去医院才能检查得出来。”
孟秋收沉默着转身离去。
医务室内，只剩下痛苦的蜷缩着身子的王云和无助的孟桑姐妹俩。
过了一会，王云披着衣服，忍着小腹的疼痛步伐踉跄的走出了医务室。
孟桑和孟柳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王云。
“妈……”孟桑哭的眼睛酸痛，她用力眨了眨眼，强忍住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妈，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事，我和姐姐怎么活？”孟柳呜咽的哭着，双手紧紧的抱着王云的胳膊，生怕一松手，王云就离她而去。
王云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坚定的看向前方：“傻孩子，妈不会有事的，妈还要看着你们长大呢。”
二房屋内，孟秋收愁眉不展的坐在床头，说不定流的这一胎是个男娃呢！
徐春花和孟秋实听了王云的遭遇有些唏嘘。
“好歹在一起当了这么多年妯娌，这块红糖拿给她补补吧。”徐春花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红糖放在手里。
陈柔就算快死了，徐春花都不会怜惜一下。
王云就不一样了，这些年待在一个屋檐下，她虽然和王云斗过几次嘴，有过小矛盾，但从未把这些放在心上。
王云为了女儿在努力坚强的活着。
人不能没有人情味，如果连人情味都没有，那真是太可怕了。
王云出事，王翠莲两口子和大房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陈柔坐在屋内喝着热腾腾的白粥，孟大庄坐在床边喝着玉米碴子粥，待遇天差地别。
“妈，王云刚流了产，等会我去看望一下她。”
“不就是流产吗？又死不了人，你可别去，沾上了晦气可就不好了。”王翠莲满不在乎的说着。
“我好歹也是家中大嫂，还是过去看一看吧。”陈柔放下了碗筷，这要是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
陈柔两手空空的来到二房门口，她什么都没有准备，如果这时候她拿出食物看望王云，王云肯定会怨怪她们有食物却不拿出来给二房分享。
进了屋，屋里弥漫着的血腥味让陈柔有些反胃。
孟秋收见陈柔走了进来，连忙从床边站起。
“我来看看弟妹。”陈柔走到床边坐下，低头愧疚道，“家里条件不好，我也拿不出东西给你，你好好保重身体。”
王云靠在床头，她撩起眼皮看了陈柔一眼，沉默着点点头。
现在大环境不好，陈柔能来看她也是一番心意。
“谢谢你。”
陈柔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语后便离开了。
孟秋收嘀咕道：“瞧瞧小柔多好？你之前还总是说小柔的坏话。”
“王云，我过来看看你。”徐春花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王云咳嗽了一声：“进来吧。”
徐春花走了进来，她关心道：“身子还好么？”
王云摇摇头笑道：“死不了，多亏小桑过去找我，否则我就算淹死在河里也没人知道。”
“孩子们呢？”徐春花坐到床边，侧过身子遮挡住了孟秋收的视线。
“在厨房里给我烧热水呢。”
“你要好好保重自已的身子，你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两孩子怎么办？”徐春花把用油纸包裹住的红糖塞到王云手里。
她压低声音劝道：“你先别心疼孩子，把你自已的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心疼孩子亏空了自已的身体，万一有个好歹，你指望着你男人疼孩子们吗？”
徐春花挺怕王云把这块红糖省给孟桑孟柳吃的。
她只做这么多，再多的她也就算有能力也不会去做。
滥好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徐春花和孟秋实再怜悯孟文兄妹，只会提供一些帮助，剩余的不会再管，人还是靠自已比较好。
“我明白，春花，谢谢你。”王云看了眼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孟秋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王云的身体素质不错，第第二天就能下床走动了，只是身体仍有些不利落，她便在床上多躺了几天。
食堂的食物吃不饱，王云实在饿的没力气了就用开水冲一点红糖喝下。
孟柳担心王云的身体，就算再馋也没有说要喝红糖水。
这红糖水是背着孟秋收喝的，孟秋收根本不知道。
——
“小文这几天走路都有些打颤，恐怕是快熬不住了。”孟秋实看着朝他们走来的孟文对着徐春花说道。
夫妻俩本来是坐在门口晒太阳的，看见孟文这副模样心有不忍。
孟文的背上还背着一捆柴禾，走路的时候格外吃力。
徐春花看向孟秋实：“把地窖里的粮食告诉小文吧，他很聪明，会和二房联手的。”
他们一家已经和孟大庄王翠莲没有关系了，地窖粮食的事情他们没有资格管。
“小文，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孟秋实把孟文背着的柴禾搬了下来。
孟文瞬间轻松了些，他挺直背脊，清明的眼神看着孟秋实：“三叔，什么事啊？”
孟秋实把孟文拉进院子里：“你奶房间里藏着一个地窖，里面藏着不少粮食。”
“至于地窖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你仔细找找，要是能找到，你就和你二婶说这件事。”
“公共食堂目前的情况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能饿死人了，他们既然不在乎你们的性命，那就威胁他们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这事要宣扬出去粮食就会被整个大队的人瓜分，那么你爸他们肯定就得挨肚子，所以为了不让全大队知道，他们会愿意把食物分给你们的。”
孟文低下了头，眼泪吧嗒吧嗒落下，他朝着孟秋实鞠躬。
“谢谢三叔。”
三叔又帮了他。
他知道王翠莲他们开着小灶，却不知道他们还挖了个地窖。
孟秋丰对他们兄妹是真的没有一丝怜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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