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2月
白雪皑皑,鹅毛大雪簌簌的往下落。
孟秋实从公共食堂打完饭回来,手里端着一个陶瓷盆,一家六口分到的伙食不多,过滤掉上面的水,里面的玉米碴子只够一个成年男人吃饱。
徐春花在屋内把铁锅搭在火炉上炒着蛋炒饭。
“以往过年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现在有了公共食堂,连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都做不到了。”
孟秋实喝着碴子粥,看了眼窗外。
“等吃过早饭,咱们就出发吧。”
早在之前就商量好,今年过年的年夜饭就在徐春景家里吃。
“你去喊孩子们起床。”徐春花把饭盛了出来。
孟鱼睡的沉,孟秋实坐在床边喊了好几声都没有成功把孟鱼喊醒。
最终,孟秋实选择跳过孟鱼先把孟澈喊醒。
孟澈是个乖乖小子,孟秋实喊他的第一声他就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感受到被窝以外的冷气,孟澈打了个哆嗦,眼神逐渐清明。
“爸爸。”孟澈朝着孟秋实伸出双手。
孟秋实给孟澈穿上衣服,又给他戴上了一个虎头帽。
这虎头帽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是柳叶子几年前做给孟惟的,现在给孟澈戴正好。
小孩子身体长得快,用不着买多少衣物,穿哥哥姐姐剩下来的就够了。
孟惟和孟清自觉性很强,孟秋实敲门喊了几声,两人便起床穿衣了。
孟惟和孟清打开各自的屋门,双双扭头看向哥哥/妹妹的屋门口。
“哥,你肚子饿不?”孟清摸了摸干瘪瘪的肚子。
孟惟:“还好吧,我没你馋。”
“你!”孟清叉腰瞪了孟惟一眼,扭头跑进了西屋。
“怎么了这是?嘴巴都能挂油瓶了。”徐春花看着噘着嘴巴跑进来的孟清打趣道。
孟清钻进了徐春花的怀里,小白莲味十足,她泪眼婆娑的指着门口走进来的罪魁祸首道:“哥哥欺负我。”
孟惟乖巧的看着徐春花,耸了耸肩膀:“我可没有。”
“快吃饭吧,再不吃,饭就要凉了。”儿女们斗嘴是常态,小惟其实很疼小清的。
孟惟和孟清坐在小饭桌上吃着蛋炒饭,每碗蛋炒饭上面还额外放了一个煎鸡蛋。
孟清咬了一口鸡蛋,目不斜视的盯着孟惟碗里的鸡蛋:“如果你把鸡蛋让给我,我就原谅你刚才的不礼貌。”
孟惟没有回答,把碗里的鸡蛋夹到了孟清的碗里。
“哥哥最好啦。”孟清满足的弯眸笑,露出了粉粉的牙龈和洁白的牙齿。【小孩子露牙龈笑好可爱的!!】
“我们来咯。”孟秋实推门而入,左手托着孟鱼,右手托着孟澈,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孟鱼靠在孟秋实的肩膀上,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孟鱼和孟澈被放下,两人坐在小饭桌前拿着木勺慢吞吞的吃着饭。
吃过早饭,一家人收拾整齐的准备出门,就见门口放着一捆柴禾。
“孟文那小子,都说了别给我们送了,这下雪天的,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徐春花看着地上的柴禾有些不悦。
“随他吧,他十三岁了,今年上六年级,过了暑假就要上初中了,知道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孟秋实按住了徐春花的肩膀,“他有感恩之心是好事,最起码让我们知道,我们没有看错他。”
【学制六三三和五二二变换过,这里一律是六三三学制,也就是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
“也是。”徐春花挽住了孟秋实的胳膊,“咱们出发吧。”
到了村口,他们停下了脚步。
不一会,风雪之中隐隐出现一道影子。
牛车停了下来,牛车上坐着徐强夫妻和徐春秋一家三口。
“小妹快上来。”王琴怀里抱着被裹成球的徐言川,朝着徐春花伸出了手。
徐春花上了牛车,从孟秋实的手里接过俩孩子。
牛车上装了一个可拆卸的篷子,遇到雨雪天可以遮挡雨雪。
孟鱼乖巧的窝在了柳叶子的怀里。
孟澈见状,也跟着挤了进来。
“嘿,你们两个小鬼头,有了外婆不要妈妈了是吧?”徐春花笑着捏了捏孟澈的小脸,“你就是你姐姐的跟屁虫。”
孟鱼要干什么,孟澈便会跟着学。
牛车缓缓行驶。
柳叶子看着好几天未曾停歇的雪感慨道:“这是我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久之后便是旱灾了,孟秋实和徐春花看了对方一眼,不安的心逐渐安定。
趁着现在,能多买些东西就多买些东西,反正放到小鱼儿的空间里又不会坏。
徐春景和林雅夫妻俩住在钢铁厂旁边的胡同里。
胡同第一排门上挂着红灯笼的就是徐春景两口子的家了。
把牛车系到院门口大树的树干上。
徐强敲响了院门。
“来了。”一道公鸭嗓传来,院门打开,露出了清秀俊俏的脸。
徐言舟露出欣喜的笑容,扭头朝里喊了一声:“爸妈,爷爷奶奶他们来了!”
粗哑的嗓音与徐言舟的脸凑到一起极其怪异。
孟惟张了张嘴:“言舟哥,你的嗓子……”
徐言舟尴尬的扯起一个笑容:“我现在到变声期了。”
徐春花搂住了徐言舟的肩膀往里走,“这说明我们家言舟长大了。”
孟惟有些羡慕,言舟哥也就比他大六个月,这声音听起来真男人,不像他,声音还跟个孩子似得。
孟清有些伤心,捂住胸口忧郁的拧眉:“言舟哥哥这么好看,声音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孟秋实抱着小儿子小女儿屈膝碰了碰孟惟的屁股:“别站门口堵着,快进去。”
“妹夫。”不远处传来声音。
徐春明和张燕携手走了过来,徐言安今天有些稳重,一点也没有平常跳脱的模样。
“姑父。”徐言安的嗓音粗哑,他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太适应变声期。
“言安哥?你怎么也变声了?!”孟惟感觉自已被孤立了。
徐家的男人们钻进了厨房择菜做饭,女人们则坐在堂屋内的木质沙发椅上闲聊。
茶几上放着茶水糕点,以及葵花瓜子。
旁边放着一个火炉,里面燃烧着木炭用来取暖。
堂屋内暖烘烘的,孟鱼被热的两颊滚烫。
林雅见状轻柔的解开几个扣子,摸着孟鱼的脸柔声细语道:“小鱼儿热了解开几个扣子就行了,衣服不能脱哦,脱了是会生病的。”
“知道了舅妈。”孟鱼整个人趴在沙发上,嘴里嚼着花生。
“我们出去玩雪吧?”孟清在堂屋里待的无聊,大人的世界她们小孩子融入不进去。
“走。”徐言舟先一步跑了出去。
徐言安紧跟其后。
“哥哥姐姐等我!”徐言川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孟鱼拉着孟澈跟在了最后面。
堂屋内没了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安静了许多。
徐春花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外面。
“小妹你放心好了,这附近住的都是钢铁厂的职工。”
几个孩子蹲在院门口玩着雪,孟鱼捏了一个雪球,攥在手里嫌冻手,她扔掉了雪球,把手缩进袖子里蹲在一旁的石墩子上看着哥哥姐姐们玩耍。
“姐姐,给你。”孟澈走了过来遮住了孟鱼的视线,他伸手递给孟鱼一块水果糖。
“这糖哪来的?”孟鱼接过糖果,奇怪的问道。
徐春花对于孩子们的吃糖量严加看管,生怕他们吃坏了牙齿
“那个婶婶给我的。”
孟澈侧开身子,只见一个大人站在隔壁院子的门口朝着她们露出笑容。
隔壁的院门却紧闭着。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徐春景的家,这附近的邻居她都见过,这个女人很面生。
孟鱼从石墩子上站了起来,刚准备喊那边正在打雪仗打的正欢的哥哥姐姐们离开,那个女人却来到了孟鱼和孟澈的面前。
“你们长得可真好看。”女人目光和蔼的拉住了孟澈的小手,她余光扫了孟鱼一眼,只是一眼,之后便没再多看。
孟鱼用力推开了女人拉着孟澈的手,把孟澈拉到了身后。
“婶婶,我之前怎么没看见过你?”
女人收回了手,手垂在身侧收紧,她笑意不及眼底,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水果糖递到孟鱼面前。
“小丫头倒是挺机灵,婶婶给你糖你吃不吃?”
这种年纪的小孩,给一颗糖就能被骗走。
但孟鱼不是普通小孩,她拉着孟澈跑到了正在打雪仗的哥哥姐姐们中间。
“鱼儿怎么了?”孟惟停下了扔雪球的动作,视线落在了妹妹刚刚坐着的地方,那里站着一个面容和蔼的女人。
孟惟眯了眯眼,心中升起警惕,他扔掉了手里的雪球:“言舟哥,我玩累了,咱们进去吧。”
几个孩子们纷纷进了院子,孟惟转过身子把门关上,对上了女人带着笑意的脸庞。
门一关上,孟惟立马跑进了厨房:“爸,外面可能有人贩子!”
厨房里的男人们纷纷跑出了厨房,院门再次打开,早已经没了那女人的身影。
堂屋内的女人们听见孟惟在厨房内喊出的动静连忙走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徐春花连忙询问。
孟鱼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林雅面色一紧:“言舟,你刚刚看清那女人的脸了吗?”
徐言舟点头:“我进院子的时候才注意她站在石墩子旁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张燕害怕道:“不会真是人贩子吧?”
王琴心有余悸的把徐言川抱在怀里:“这遭瘟的人贩子,干什么不好非得做这种勾当。”
“这还只是我们的猜测。”林雅叹气,“连报公安都报不了。”
徐强等人走了回来。
“别说女人了,就是连个人都没有看见。”
院门关上,林雅把院门从里面锁上,她担心孩子们趁大人们不注意跑出去。
无法确定那女人是否是人贩子,但小心点总是好的。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团圆饭,等吃完午饭,大家便打了会牌。
孩子们在院子里面玩雪,玩累了便躺在屋里睡起了觉。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声音里夹杂着悲怆的哭声。
孟鱼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下了床。
堂屋内打麻将的声音消失,大家打开院门,只见一堆人正在外面呼喊着一个孩子的名字。
“金宝……”
“金宝……”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孩,他身高大约有这么高,长得白胖白胖的。”
站在院门口的徐家人摇摇头,心底却翻起滔天巨浪。
这孩子是失踪了吗?走丢了?还是被拐走了?
一群大人冒着寒风在外面找了许久,最终公安局的警察来了。
警察在周围问了一圈,徐春景把看见可疑女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金宝奶奶哭成泪人:“是有个女人在我家门口出现过,我看女人面相不坏,还大大方方的跟我打招呼,我以为是附近哪家的亲戚,就没有在意,我的金宝啊……”
“天啊,咱们这一带出现了人贩子,可得把自家孩子看紧了。”
附近的居民惶恐不安,生怕可恶的人贩子会对他们家的孩子下手。
有人贩子出现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县城。
警察们根据提供的信息,仍旧没有找到失踪的金宝。
下午三点钟,孟秋实他们坐上了牛车回村。
天黑赶牛车不方便,便不留在这吃晚饭了。
回了家,锅里烧着热水,孩子们坐在灶膛旁取暖。
徐春花警告道:“这些日子不太平,有人贩子出没,你们出去玩不能走太远,而且必须要在人多的地方玩,知道吗?”
“知道啦。”
徐春花嘴唇抿紧,鼻腔酸涩,眼泪差点落下,孩子们万一出了点事,她会痛苦一辈子的。
她咒骂道:“老天怎么不降一道雷将这些人贩子都劈死呢?”
——孟大庄家——
陈柔和孟秋丰带着孟珠来到了王翠莲的屋子,屋内,王翠莲做了两道菜,一盘蒸咸肉,一盘炒白菜。
“这食堂里的伙食越来越差了,你们多吃点饭。”王翠莲给陈柔和孟秋丰盛了一大碗米饭。
轮到孟大庄的时候,王翠莲白了孟大庄一眼,盛了半碗米饭递给孟大庄。
“吃吃吃,你除了吃还能干什么?”
孟大庄低头吃着饭,全当做王翠莲的话是在放屁。
院门传来响动,孟文顶着风雪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整张脸冻的通红,手上布满了青紫的冻疮。
进了屋内,他掸去了身上的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烤熟的红薯。
“哥,你哪来的红薯?”孟红蜷缩在被窝里看着哥哥递到自已面前的烤红薯,眼中发酸。
“从奶的房间里找到的,那柜子里那么多红薯,我拿了好几斤出来她也看不出什么。”孟文握着红薯的手颤抖着,心中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孟秋丰是完全不管他们的死活了,这些日子,恐怕没少开小灶吧?
孟红接过滚烫的红薯,掰成两半,她把一半塞到孟文手里,倔强的与他对视:“你不吃,我也不吃。”
——
二房的一家四口吃完食堂的饭,刚躺床上没一会,又饿了。
孟柳捂着肚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妈,我饿了。”
王云愁眉苦脸道:“小柳你再忍忍,等到明天早上就好了。”
“妈妈……”孟柳低声啜泣着。
孟秋收本来就饿的心烦气躁,一听孟柳叽叽歪歪的哭,他吼道:“再哭就给我滚出去!”
“孟秋收你吼什么?就你本事大?”王云一巴掌打在了孟秋收的肩膀上。
孟桑侧身抱住了孟柳,她小声安慰道:“乖,不哭。”
孟秋收气的穿衣起来,跑到了屋外吹起了冷风。
王云看了看两个女儿左右为难:“家里就剩一点点焦面了。”
“姐姐,我饿的难受,你就让给我吧?”
“妈,焦面给妹妹吃吧,我不饿。”
王云松了口气,连忙把最后剩下一点的焦面拿了出来用开水泡上。
现在上山采摘草药只能偷偷采,然后偷偷卖。
赚的钱没有之前多,但是攒攒,也能把孩子们的学费给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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