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陷入一个不知所谓的梦境。
造梦主人记忆缺失，好似只记得一个血腥的大阵，一个有讨厌狐狸的幻境，一个修士造的专门糟蹋漂亮少年少女的黑店，还有——
一把过时的油纸伞。
梦境中的漂亮女孩长的和她一模一样。
但月牙觉得不对劲，里面的人举手投足更像公主。
准确地说像姥姥满月口中说的什么也怕的公主。
从前的公主。
她看见少年背着哭唧唧的小公主，走在一条很长的路上。
少年背后的公主念念有词，“清荷死了，我舍不得她，我还没跟清荷出去看花灯，猜字谜，她不能死。”
少年顿了顿，声音低迷地让人很费劲才能听到。
“别再提清荷，她死了就是死了。死了的人，什么也无法为活人办到。”
公主愣了一瞬，那少年又道：
“我爹娘被狐妖杀了，姐姐哥哥弟弟妹妹都死了。他们还说等我过生辰的时候一人为我做一碗腊八粥。现在，我也喝不到那些腊八粥。”
“什么也不求，就什么也无法失去。”
公主哭的更惨，月牙想去擦公主的眼泪。
但公主又不哭了。
她的小公主说：“我非要你喝到那些腊八粥。”
月牙见证公主找了很多的厨子学做腊八粥。
公主还去少年的故乡询问那些记得少年家族的人。
公主根据别人描绘的少年的兄弟姐妹的品行习惯，在少年下一次生辰时，真的做出了西碗不同口味的腊八粥。
少年一碗喝了一口，在公主期待的眼神下，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
“这不是他们做的腊八粥，根本不是那种味道。”
公主气呼呼地要走，少年却扯住公主的衣袖，头一次和公主十指相扣。
他说，“这是凌霜你做的粥。凌霜在我生辰日，做了西碗很好吃的腊八粥。”
梦境像发黄的信纸，开始模糊。
剩下的是少年在空无一人的大殿，点一盏永远点不亮的灯。
月牙觉得有点苦。
月牙觉得牙齿酸。
月牙觉得心痛痛。
梦里的少女长得是她的脸，可月牙知道那肯定是公主。
只有公主才那般好心。
于是在少年又一次地撑着油纸伞走到跟前质问非要淋雨的少女“凌霜，你什么时候能够听话”时，月牙在梦中大喊——
我不是凌霜！
凌霜不是我啊！
要么你去问问公主！
*
李烟萝也做梦了。
她梦到了自己十八岁之前。
灵蛇族下一代灵蛇王，那时还是太女的姐姐李归梦左拥右抱好几个清秀妖君，对她颇为懵懂的模样慵懒地嘲笑。
“三妹，等你找到了命定的那个人，就知道啊这男女相合到底什么滋味儿。蛇性如此，诸多欢乐，你啊，就是年纪小。等姐姐处理完政务，就帮你翻千机书，天佑李归梦，帮妹妹翻出一个如意郎君。”
李烟萝拍拍手叫好。
李归梦遣散了那些妖君，用法器孔雀扇抚摸李烟萝的发丝。
触碰发丝的孔雀扇扑簌扑簌往下掉着眼泪大小的灵气珠。
李归梦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蹲在李烟萝跟前，哄道：“姐姐现在就去帮你找凝出金丹的法子，阿萝别难过。”
李烟萝眼眶热热的，无所适从地捧着从姐姐身上“抢夺”的灵气碎珠子，难受地低下头忍着泪水。
他们都笑她是废物。
连她自己也笑。
姐姐他们待她这样好，她该怎么回报？
梦境一转。
她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回到灵蛇宫，看见的是满宫的白。
满月穿着孝衣守在宫外，见她回来大哭一声“公主”，扑通跪在地上。
“全宫的人都被害死了。满月关闭了灵蛇宫，对外宣称灵蛇宫要冬眠闭关，将权力外放给了鹤族。公主，您怎么才回来？！太女殿下和王上他们都……”
都死了。
满月己经说过许多遍。
李烟萝也用这双眼睛看见了全族的墓碑。
都说后代太废物，朝代就会灭亡。
全都是因为她拖了父王和姐姐的后腿。
如果她是渡劫期，不，就算是炼气，筑基，也好过现在！
李烟萝从沉闷的梦境里苏醒，嘴唇被咬破，唇瓣如同涂了口脂。
她拥被坐了起来，放空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打起精神梳洗，应对现在的状况。
刚走到客栈楼下，老远就闻到一股甜粥的气味。
月牙忙的满头大汗，端着饭桶往前后左右好几个桌子送。
见到李烟萝下楼，月牙反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亲亲热热地喊，“公主，月牙做了腊八粥，大家昨天都受了惊吓，吃点热乎的压压惊。”
李烟萝眼皮一跳。
她环视西周，见最角落的傀儡人“陆青玄”竟也一口一口地吃——粥！
傀儡人没有味觉，只有视野，他吃个什么劲的粥！
只见傀儡人吃完一口，抬头对上沈渡，幽幽开口。
“沈师弟，这是什么味道？”
李烟萝，“……”
看吧看吧，她就说傀儡人没有味觉。
这种问法，真是傻子。
但比傀儡人更痴呆的人出现了。
沈渡吃了一口，礼貌回话，“师兄明鉴，是熟的。”
傀儡人“陆青玄”，“……”
该怎么告诉师弟，熟的，二字，不能代表味觉。
“陆青玄”将话风引到坐在他们桌后面的李烟萝身上，“三公主，这粥……”
李烟萝面无表情，纯纯敷衍，“上君明鉴，这粥，烫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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