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复原了夕颜咒。”
李烟萝捏着他下巴的力道加重。
她就说屋子里这么干净不对劲，原来是要掩盖夕颜符纸吞吃神识的味道。
陆青玄苍白的肌肤，被她的手指掐出红痕。
就为了找到洛凌霜杀妻证道，他竟然能付出这种代价！
亲眼看见沈渡用夕颜咒身死道消，他还冥顽不灵，死性不改！
三百年……
能将那个一身正气的少年，风化成如今这种模样？
飞升成仙的诱惑力就那么大？
李烟萝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再一次袭击了她的心脏，同时一种更为复杂的晦涩，让她有些张不了口。
她和现在的陆青玄不是一样吗？
当初她非要纠缠陆青玄，不就是想要摆脱废柴体质，结出金丹，大杀西方，让所有人都看得起吗？
陆青玄想要飞升成仙，想要更强，这种想法谁都有。
她收恪风的时候，那种绝境下，她不是也将掌心攥出鲜血，让那些人等着，只要她变强，她把他们都杀光吗？
有什么可苛责的？
是她想的太简单，以为他就算要杀妻证道也没这么无下限。
连她都能吃糠咽菜，他有什么不能做出来的。
想通这种关窍，李烟萝松开手，后退一步。
就在她松手的瞬间，陆青玄脖颈上青筋暴起。
他似乎在忍耐极大的痛苦，咬牙吞咽，喉结微滚，最后还是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李烟萝，“……”
事发突然——
他趴伏在桌面，双眼血红，眉心红色更盛，一些红黑色的血纹出现在侧颈，像活着一样，往上生长……
李烟萝被眼前这景色吓坏了。
这可不仅仅是夕颜咒！
她走过去，晃了晃陆青玄肩膀。
“喂，你怎么回事？”
对方疼的喘了一大口气，痛苦的吟。
李烟萝忍下恐惧弯腰，伸手抓住他侧边衣领，缓缓剥开——
陆青玄的心口处似乎有颗黑色种子，种子生长，长出了数道红黑色暗纹，一首爬上他的脸，爬到他眉心处。
那些纹路释放着与他本身灵气不能相容的力量。
堕魔？
果真是堕魔了。
让你成天想着杀妻证道，这种歪门邪道，不堕魔才怪！
李烟萝现在没有灵气珠，清心驱魔符咒画出来也没用。
她将陆青玄衣衫整理好，一路小跑，跑出去找了钟海平。
“快，你家上君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三公主，难道陆师兄要回青峰山了？”
钟海平没头没脑被叫来，房内的师兄面目狰狞，瞳眸全红，表情痛苦扭曲的像吃人的恶鬼，哪还有往日里孤绝英秀的模样。
“这……是妖鬼把师兄烙印了吗？”
他听说妖鬼的烙印就这般可怕，被烙印的如果不从，就会受到反噬。
自身灵气和妖鬼之力抗衡，谁能压过谁，就会成为身体的主人。
李烟萝，“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护着你家上君，哪里是烙印，这可是修道大忌，最明显的堕魔！快，念清心驱魔咒，我为你们护法。”
钟海平再不敢浪费时间，硬着头皮进来，设下结界，开始诵读清心咒。
整整一天。
李烟萝眼睁睁看着陆青玄在清心咒下，渐渐能控制自己，纹路消失，眼睛也恢复成原来模样长出一口气。
念咒念的嘴角起皮，又因灵力过度消耗，脸色也有些憔悴的钟海平一阵后怕，“三公主，我真不知道陆师兄竟然堕魔了，我以为外面传言都是为了卖话本子，毕竟痴情郎君和早死夫人的话本子最受人欢迎。”
李烟萝抱着胳膊靠在门边，没答话。
巧了，她也这么想过。
起初以为都是别人编造的谎话。
可如今他真的堕魔了，钟海平唏嘘他为爱堕魔，结果根本不是呀……
她刚才就应该趁着对方虚弱，把陆青玄杀了的。
干什么还要横生枝节？
抬眼瞥着床榻上端坐着，再次入定的陆青玄，李烟萝眉头皱紧。
杀了他，再加上沈渡，是两条命。
青峰山就算把东陆翻个底朝天，也得灭了她。
“三公主，您说师兄醒了，会不会杀我灭口？我要不要把这个消息提前告诉掌门？”
钟海平心有惴惴。
李烟萝心烦，让他自己决定。
钟海平年纪太小，实在决定不了，但学会了逃避，在等师兄醒来的过程中，开始和李烟萝谈一些比较轻松的话题。
“三公主，你们妖族的无妄海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灵蛇王严令不许外出，还是有好多妖族来人间？”
“真灵大陆妖族众多，一些坏事做尽的妖族，死后灵魂无法超度，就会被无妄海吸纳，锁进汪洋灵海之中。久而久之，无妄海既成为避免外人进入的屏障，又让真灵大陆的妖族无法出去。有利有弊吧。”
顿了顿，李烟萝又接着补充，“而且，你以为在真灵大陆生存很简单啊？大家都觉得难，都想出去看看。时间长了，就有一些灰色摆渡师，他们造船，起咒，专门偷偷带想要出去的妖，渡过无妄海。所以，父王也是没办法。大家好像有错，但又好像没错。久而久之，只要不是太过分，去人间就去人间了。”
“……”
“……”
“那三公主，不说堕魔的事，您看师兄的夕颜咒……”
闲聊中钟海平己经知道陆青玄也中了咒，觉得棘手，聊着聊着，又走回陆青玄这条死胡同。
李烟萝不想为难他，“别说铁剑宗、万剑宗那些高手去搜寻妖鬼了，就是没去，你们加起来，也打不过陆青玄。更别说拔除夕颜咒。等吧，等你们掌门来。”
李烟萝转头，发现陆青玄从入定中醒来。
不过，不仅要掌门来，还得看陆青玄愿意不愿意。
对方应该在夕颜咒里看清了满月的脸。
对这种堕魔的人，他们宁肯杀错一群，也不肯放过一个。
她有嫁衣诀可以自保，但他要是想先对月牙她们三个动手……
“客官，楼下有您的朋友来了，您要不要下楼看看？”
店小二殷勤地拿着赏钱走过来敲了敲门，顺便给他们端来晚饭烧鸡。
如今想见清尘上君的实在人多，且谎言漫天飞，要不是对方给了他丰厚的赏钱，他才不敢上来替人通传呢。
朋友？
李烟萝怔了怔，下意识地摸了一把乾坤袋里的“生死袋”。
很好，勒的紧紧的，他跑不出来。
天绝也在乾坤袋里休养生息……
哪里来的什么别的朋友啊？
“公主！”
一道惊喜的声音出现在走廊那边。
李烟萝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右手从下巴处拿开，随后吃惊地起身，推开虚掩的门，越过店小二，来到走廊里。
尽头处，弦月扶着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满月朝着她的方向微笑。
坏了。
李烟萝脸色惨白，没来得及回应，己感觉身后靠近一抹熟悉的气息。
陆青玄不知何时走出屋子，视线越过她头顶，落在满月苍老的脸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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