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人小聚的第二天，早晨八点钟，孙正涛敲响了肖鸣的门：“当当！”“肖鸣还没起床？”听到了孙书记的声音，肖鸣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打消了困意。“是孙书记啊，昨天晚上睡得晚，我还没起床呢！”“到小东山转转。”“嗯，好！孙书记，你等一下，我这就起床。”肖鸣起床后，到洗漱室简单地洗漱一下，之后下楼来找孙正涛。此时的天空中，飘起了小小的雪花，洒落在镇政府的小院里，带来了一丝的清凉。肖鸣对孙正涛说：“孙书记，我去叫司机，拿把伞。”“不用。”“那咱怎么去？”“坐你的摩托车。”孙正涛回答。“好嘞！”听到书记要坐自己的摩托车，肖鸣心中有些小兴奋。肖鸣启动了摩托车，把头盔递给了孙正涛。“孙书记，给你头盔。”“不戴这玩意，你骑慢点就行。”“那孙书记你搂紧我，我们走了！”“走！”“嘟…”摩托车一转眼出了镇政府的小院。
他们二人在摩托车上，行走于乡间的小路上，凉爽的风吹过来，吹到他们的脸上，洁白的雪花飘落在他们的身上，飘进了他们的鼻孔里。他们从鼻孔里将雪花吸进去，再将雪花呼出来，心中有一种难得的舒爽，这种感觉是在办公室里享受不到的。人与大自然是和谐共生的关系，大自然是人类的朋友，它时时刻刻都在陪伴着我们。
肖鸣骑着摩托车迎着雪花向前飞奔，孙正涛的双手搂着肖鸣的腰，身体前倾，他的前胸与肖鸣的后背紧紧地贴在一起，二人并肩成为了一个人，没有了一丁点的距离，孙正涛像一位大哥护送着小弟前行。
过了十多分钟，来到了小东山的最高处，肖鸣将车停在了一座名叫“小东山”的凉亭处，两人一同下了车。小东山山体不大，海拔也只有180米，但却是城郊镇的制高点。西周全是田地、果园、村庄，登上山向西周一望，一览无余，让人心情豁然开阔。当地有句民谣：“心里愁，心里愁，登上东山全溜走；心里盼，心里盼，登上东山全实现。”孙正涛走到凉亭前面，望着远远的景致，大喊一声：“小东山太美了！”“孙书记，下着雪呢，你到亭子里来吧！”“这才过瘾呢，你也过来，大声喊几嗓子。”“小东山你好，你好！”“美啊，太美了！”“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小东山，我爱你！小东山，我爱你！”他们两人放开嗓子，尽情地呼喊。
喊了一阵子，孙正涛对肖鸣说：“人是肉体凡胎，你给他通畅了，人的心情也就放松了。你站在这里想，你是天外之人，你是宇宙之人，然后你就会很坦然的面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是，还真有那种感觉，喊了几嗓子，心情舒坦多了。”孙正涛呼吸着清新的雪花进一步说：“我来城郊镇己经九年了，刚来的时候，30岁，当镇长，有时遇到烦心的事，就到这个小东山上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喊两嗓子，很好！”肖鸣听到了孙书记说出的话，心中得到了宽慰，他急切地把憋在内心的话说给书记听。“孙书记，是我做的不好，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全镇200多万的奖金，全因我一个人取消了。”“肖鸣，这不是你的错，真理在你那边，上头个别领导是官僚官霸。”肖鸣想不到孙正涛会是这样的认识，他激动地问孙书记：“孙书记，您真是这么想的？”见肖鸣不敢相信自己的话，孙正涛又肯定地对他说：“是的，你不要太自责，不要有太多压力。”
孙正涛继续说：“我当镇长的时候，曾遇到了一件难事，省里有位厅长，老家是我们城郊镇的，他从省里争取了50万资金，拨付到县里。当时的县里一位主要领导安排，通过镇政府，将这笔钱用来改造厅长老家的房子，我没有同意。这一下子把厅长、县里领导得罪了。”
孙正涛说起的厅长的事，很长一段时间像一块疙瘩存在他的心里，这种压力只能由他自己默默的承受，没有任何人与他分担。有时他自己也想：“我是不是太认真了，事情是领导安排下来的，与我没有太多的关系，纵使出了差错，也没有自己的多大责任。我自己是不是太嫩了，太没用政治素养了，本来是拉近与领导关系的一次机遇，却不会领会领导的意图，反而引起领导的反感和戒备。”但是，正义的品格好像是天生就有的，经过反反复复的痛苦思考之后，孙正涛还是拒绝了领导的安排。从那之后，每次见到那位领导，彼此都感到有些尴尬，甚至，孙正涛因这件事错过了几次提拔重用的机会。
“你那时受到的压力是不是很大？”肖鸣问。“当然了，那年我才31岁。当时我的内心很痛苦，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肖鸣感叹道：“我们基层干部真是太不容易了！”孙正涛说：“是啊，有些上层的领导干部缺乏正确的政绩观，扛着改革开放、经济发展、维护稳定的大旗，私下里却是为了自己的升迁、私利，搞一些权权交易、权钱交易、金钱交易。用牺牲老百姓的利益，筑起一个个政绩工程，笼络一群群个人关系，修起一条条升迁之路。这种现象如果不整治，早晚会出大乱子的！”“孙书记，你认识问题这么深刻，我都想不到这些，只是干工作时感觉有些憋气。”孙正涛的深奥见解，深深折服了肖鸣，肖鸣内生敬佩之情。
望着天上的雪花，又看看远处的禾苗，孙正涛说：“你看那些禾苗、树木，它们就如同老百姓一样，这雪花、雨水、阳光一来，它们马上就会脸上笑盈盈的。如果没有阳光雨露，它们很快就会枯萎，甚至死亡。”听着孙正涛的话，肖鸣问：“孙书记，怎样才能当成一名好干部呢？”“两句话，坚持正义本色，修炼权术之道。”“坚持正义本色，修炼权术之道。”肖鸣重复着这句话。“孙书记，您讲的太好了，今天我给您说句真心话，我准备为吴荷花申诉，您说我该不该这样做？”听到肖鸣的明确请示，孙正涛郑重地对肖鸣说：“申诉是每个人的权利，百姓有冤有惑，我们干部帮助解难释惑，这是政德，是义务，更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得到书记的肯定，肖鸣内心充满了兴奋和激动。“孙书记，你说我能申诉成功吗？”肖鸣又问。“我先问问你，为什么为吴荷花申诉？”“她不是坏人，她还救过我的命。当她为了救我奋不顾身扑向野狼的时侯，那种爱，那种胸怀，我感觉她就是我的母亲。当一个母亲有求儿子的时侯，当儿子的能袖手旁观吗？”“发乎情，行于理。但只有这些远远不够，一个硬币有正面也有反面，申诉是同样的道理，会有成功也会有失败。想要成功，你必须找到那个主要矛盾。”“哪一个主要矛盾？”“就是吴荷花儿子异常死亡的证据。”“孙书记，我是这样考虑的，吴荷花儿子郑乐是大学生，有文化，性格沉稳，当天天气晴朗，无风无雨，天台建设标准，无安全隐患。从大概率上分析，他儿子自己自然坠亡0.1%的可能性都没有。”“你用大概率分析的方法去做判断，也有道理，这可能也是你为吴荷花申诉的内在动力吧。”“是的。”“但是，证据没有0.1%或者99.9%，必须是100%的准确性。”“孙书记，我明白了，就是必须要有主要证据。”“是的。”
“孙书记，我请教一下，从吴荷花的上访看出来，这本来是一件正常的事，但是做起来像踢到钢板一样步步难行，这是什么原因呢？”“你越是觉得有问题，处理起来就越难。越是没有问题的事，处理起来就会越简单。这里面可能会有说不清的利害关系和利益纠葛，背后常常会有一只大手在控制着。”“里面会有这么复杂吗？”“很复杂。”“你要想好了，还要做好面对困难的思想准备。”“哪些思想准备？”“为吴荷花申诉有三种前景：一是单纯的意外事故，经过重新理清后，吴荷花甘心认定这个结果，但是你会面临舆论压力；二是刑事案件，找出真凶，绳之以法，这是最好的结果；第三就是中途夭折，无果而返，甚至是危及你的生命安全，这是最坏的结局。”“孙书记，我有这个思想准备，只要有个申诉结果，就是死我也不怕！”肖鸣坚定地回答。孙正涛看着这个甘愿为民献身的年轻干部，心中无比的欣慰，同时为他的安全也产生了极大的担忧。
“孙书记，您给我指个路子，我怎样申诉好呢？”“你只有热情不行，只有勇气也不行，不能天天喊狼来了，狼来了，要制定周密的计划。”“嗯嗯！”“你要找到申诉的第一张骨牌！”“您指的是？”“你知道多米诺骨牌效应吗？”“知道。”“哪怕这张骨牌是最小的，却是最致命的，是足以击倒所有大大小小骨牌的。”
“孙书记，怎样才能找到第一张骨牌呢？”“吴荷花从开始上访，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差不多一年半了吧。”“吴荷花的上访是典型的大妈式上访，就是到处乱找乱闹，找领导找当官的，根本没有进入有效程序。最遗憾的是，她错过了黄金申诉期，在尸体未火化和现场未破坏这段时间是黄金申诉期，这段时间极易固定事件原委。如果受到阻力，还可借助新闻媒体进行监督，有了热度可蹭，他们会蜂拥而来的。”“现在吴荷花是后悔同意尸体火化了。”肖鸣说。
孙正涛接着说：“吴荷花到信访局上访，也可以到公安局上访，如果不满意他们的意见，还可以请求上级部门对信访局的意见进行复查和复核，对公安局的意见提出复议和诉讼。”“孙书记，现在还能启动这些程序吗？”“这些程序早己过了有效期限，很难启动了，除非他们自愿启动。现在县里卡的这么死，这条路子很难走得通。单单从申诉时效上说，县里把吴荷花的上访清零，封冻起来，也是有依据的。”“是这样啊，那这是不是没有希望了？”“希望总是有的，刑事立案还在有效期之内。申诉过程，证据为王，你只要找到刑事犯罪的证据，就会冲破一切阻力，最终申诉成功！”“我明白了，孙书记，您讲的太透彻了，谢谢您的指点！”“不用谢，这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孙正涛与肖鸣交谈了很长时间，飘飘扬扬的雪花洒满了他们的全身，增加了一层诗情画意。他们两人像小东山上的两座巨塔矗立在山巅之上，给人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孙正涛是一位秉持正义的书记，在这一点上肖鸣与他有共同的品格。多年的磨砺和经验，孙正涛锻炼出了坚韧的性格和驾驭权术的能力，这种能力常常在为民施政中成为克敌制胜的法宝。在这方面，肖鸣差的还很多，需要学习的也很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幸运的是，肖鸣这位一往无前的斗士，遇到了正义而智慧的人生导师，给他全身注满了力量。
不觉到了11点，雪停下了，天空中露出了七彩阳光，照在雪地、禾苗、树木上，也照在孙正涛和肖鸣的脸颊上。一位年轻有为的书记和一位初出茅庐的青年副镇长，脸上同时泛起了红色的光芒，那脸颊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自信，那么的可爱，他们是这方土地百姓的福星。
肖鸣启动了摩托车，这车似乎有了灵性，像一头高昂的骏马，伴随着两位主人的歌声，嘶叫着、飞腾着、撒着欢地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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