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年即去,兔年将来。人们都在兴高采烈地迎接新年的到来。春节是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象征着除旧迎新、家庭团圆、事业兴旺、万事如意,总之,所有好的寓意都可以在春节表达出来。离春节还有三天时间,马跃来到孙正涛的办公室,向他汇报:“孙书记,县里下发了春节放假的通知。”“都要求什么?”“与往年一样,组织群众过一个祥和的春节,搞好节日安全之类的。还有,通知特别提到,春节期间要做到人员到位、责任到位、奖惩到位,村里向镇上2个小时一汇报,镇上向县里一天一汇报。”听完后,孙正涛对马跃说:“这大过年的,太神经过敏了吧?”马跃回答道:“是这样。”但孙正涛也只能对马跃说一说,县里的通知不执行是不行的。“那就安排各管区、各村搞好安全稳控,每个村每天拨放200元经费。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别激化矛盾,本来没事,再惹出事来。”“是,是。”
马跃从孙正涛屋里出来,准备向各管区下达通知,迎面遇到了肖鸣。“肖镇长,正准备向您汇报呢,孙书记要求落实好县委通知。”“行,知道了。”肖鸣一边答应着一边走,又回过头来问马跃:“马主任,今年春节值班表排了吗?”“还没有。”“给我排到除夕那天吧。”“行,你真革命,不回家过年了?”“在镇上过。”“好好。”
除夕之夜,肖鸣吃完晚饭后,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过了十点钟,他走下办公楼,手里提着两盒包装精致的糕点。下楼后,看到办公楼门厅里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上方还挂上了“欢度春节”的红色条幅,机关值班的几个人在院子里放着烟花、鞭炮,人员不多的政府小院里也有了节日的气氛。他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提着糕点走出了镇政府大门。
肖鸣并没有走亲访友,而是去了小王庄村。此时的小王庄村,户户张灯结彩,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春联,烟花炮竹时时在村内响起。村民们在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走着,时而带来一阵阵笑声。在外边打工的、上学的年轻人也都回家过年了。热闹的气氛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喜欢喝酒的人们脸上露出了红色。他来到了吴荷花的家门口,这里与西周的热闹光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门上没有灯笼,没有春联,只有两条白纸贴在两扇门上。肖鸣悄悄地推开门,进了院子里。小院里也没有灯光,堂屋门口还支起一根长杆,上面挂着“引魂幡”,引魂幡在风中摇曳,“吧嗒、吧嗒!”发出凄厉的声响,令肖鸣发怵!肖鸣走近门口,从门缝里透出一道暗暗的光。他在门前静了静,然后轻轻敲响了门,“当当!”“谁呀?”从里面传出了吴荷花轻轻的回声。“是我,吴阿姨。”吴荷花过来开了门,“呀!是肖镇长,你这么稀罕!”吴荷花惊喜的说。“我在镇上值班,过来看看你。”“快进来吧!”“这是给你的两盒糕点,过年了吗。”“这不用,谢谢!”
肖鸣进屋环视了一周,看到桌子上摆放了西个小菜,两个酒杯,还点上了两支蜡烛。他问:“吴阿姨,你这是?”“今天不是春节吗?家里团圆,不能少了儿子。”肖鸣没有回答,又看了看条几上,正中间摆放着吴荷花儿子的骨灰坛,这一幕让肖鸣的心情瞬间沉痛下来。“肖镇长,你坐下吧,你看坐哪儿好?”“吴阿姨,你这不是准备了两个酒杯吗?我就坐在你的对面,我陪你过这个除夕。”“那怎么行呢?那是我给儿子准备的。”“吴阿姨,今天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儿子,我的生命都是您给的,我就是你的儿子!”肖鸣向吴荷花敞开了心扉。“可别这么说,你是镇长。”“吴阿姨,你别再跟我客气了,我今天就是专门来看你的。”“那好,你坐吧。”两个人分坐在两边。看到给儿子准备的酒杯,现在有了一位跟他儿子一模一样、英俊可爱的年轻人坐在自己的对面,仿佛儿子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吴荷花激动的嚎啕大哭起来:“哇…我看到你,就想起,就想起我的儿子!”但这次她哭泣的泪珠里融进了很多的宽慰和内心的感动。她说:“自从我上访以后,别人都另眼看我,没有一个人愿意进我的家门,生怕被我连累了,这时候你还来看我,我,我激动!”等吴荷花哭了一阵后,肖鸣劝慰到:“吴阿姨,你别太激动了,要注意身体,你的胳膊怎么样了?”“没事了,没事了。”吴荷花哭泣着说,多少痛苦和委屈都在这一刻向肖鸣倾泄而来。
待吴荷花情绪稳定下来后,肖鸣端起酒杯对吴荷花说:“吴阿姨,我敬你一杯,感谢你救了我一命!”肖鸣一饮而尽,吴荷花也喝尽了杯中的酒。“第二杯,我代表你儿子敬你一杯,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我就是你的儿子!”“呵呵,好好,谢谢!”吴荷花泛着激动的泪花,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这是她儿子出事之后的第一次笑容。
他俩一边喝着酒,一边聊起了家常。“那天你到镇上找我,我态度不好,你不要见怪啊!”“我当时心里难受,脾气也不好!”“你那天去市里,我在路上截你,差点让野狼咬断你的胳膊,这都怨我。”“这怎么能怨你呢?你那也是为了工作,都是领导安排的,咱俩也无冤无仇的。”从聊天中看到,吴荷花看似朴素的心底下,气度还是非常大的。“吴阿姨,平时见面都是匆匆忙忙,没能坐下来与你细聊,也不知道你的家庭到底是啥情况?”“孩子爸姓郑,我们是外来户,这个村上姓郑的就我们一家。”“那郑叔叔呢,郑乐出事那天也没见到他?”“孩子刚出生那年,我与孩子爸一起,开着三轮车给农户送肥料,路上碰着一个喝醉酒的司机,开着一辆卡车,迎头把我们的车撞了,他爸当场就没命了。”“是这样,叔叔太可怜了,你还有近亲吗?”“我爸妈都去世了,有个哥哥常年在新疆打工,几年都不回来一趟,其他也没有近人了。”
聊完家常,肖鸣问及郑乐的事,这是肖鸣来见吴荷花的真实的内心动力。“你儿子的事你还是放心不下,是吗?”“你还年轻,等你有了儿子,你就知道做父母的怎样对待孩子了,活生生的孩子一下子就没了,谁能受得了?”“从母子感情来说,失去儿子之痛令人难以接受,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你是怎么想着非要上访告状的?”“我儿子天生胆小,很听话、很稳当的孩子,他不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掉到楼下去的!”“你是不甘心?”“绝对不甘心!孩子爸死的时候,我亲眼看到怎么死的,虽然也心疼,但是我甘心,我认这个命。”“你是没有亲眼看到儿子怎样掉下来的,就不甘心?”我觉得这里边还有没说清的事。”“哪些事没说清?”“我也拿不定,那天你是几点看到的?”“上午11点,我记得很清楚。”“那公安局的人是什么时候到的?”“一个小时左右吧。”“一个小时,人就僵了,能这么快吗?”“这我倒是没注意,公安来勘验、尸检,我也插不上手啊。”“人掉楼了,公安咋这么长时间才来啊?”“当时,我与公司关主任一起,看到人没有生命迹象了,都认为这是个意外坠楼,也没有着急报警。因为这事毕竟发生在公司里,等公司胡总拿了主意才决定报警的,这样,时间晚了点也是正常的。”“人死了这么长时间,才叫我去认尸,哪有这样办事的?”“一开始,不知道人是谁,等公安来了才知道身份信息,后来又赶上省里领导来视察,所以推迟了一段时间,等视察完了才通知你的。”“我只知道我儿子很乖,不应该这样死的。”“那你怀疑是怎样死的?”“我也不知道。”肖鸣进一步问:“你怀疑你儿子的死亡有其他原因,或者是别人害死的?”“我也确定不了,我只是让政府给我一个明白,方方面面都查清了,如果儿子真是自己掉下来死的,我也心甘了。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我也是讲理的人。”“儿子死了这么多天了,你当时是怎么考虑的?”“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心里难受,什么也没有想。”“公安局的两个告知书,你为什么签字了呢?”“那是公安局给的,有局长,还有瑶瑶,你也在,这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我还有什么怀疑的呢?”“你现在有怀疑了?”“有怀疑了!”“儿子尸体火化,你也同意了啊。”“我现在后悔死了,不该同意火化的!”
“怀疑了!后悔死了!”肖鸣反复思索着吴荷花说的两句话。他自己想:“难道这里面真有说不清的原因,或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想到这些,他也自责自己的经验太浅薄了,处理的方式太草率了。
“肖镇长,我儿子的事我还想向上找。”“吴阿姨,你不要乱找,只凭你的想象,找也是没有用的,领导这么忙,没凭没据,领导也没办法解决你的问题的。”“那我怎么办呢?”“你回忆一下你儿子的死亡过程,如有真实的疑问,你随时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分析。”“谢谢!”
肖鸣继续问:“吴阿姨,郑乐与赵诗瑶是怎样认识的?”“乐乐与瑶瑶是高中同学,乐乐上了大学后他俩开始联系。”“你见过赵诗瑶吗?”“没有。”“你了解她的情况吗?”“乐乐说瑶瑶长的很漂亮,这一年乐乐上大学,他俩也只是通过电话联系。”“她家的情况呢?”“她父母是离异的,母亲带着她和她的妹妹一起生活,其它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他俩感情深吗?”“我不知道。”“他俩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吗?”“还没有,乐乐只给我说两个人正谈着,进展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
这晚,两个人聊的很深入,不觉到了夜里12点钟。这是辞旧迎新的时刻,各家各户正放响了鞭炮,迎接兔年的到来。火红的烟花照亮了夜晚的天空,家家都吃饺子,期望平安吉祥,财源滚滚。吴荷花也下了两碗水饺,让肖鸣在自家过了年。吃完饺子,肖鸣向吴荷花告别:“吴阿姨,你想开点,祝你过个好年,我回去了。”“谢谢,我送送你。”在万人沉浸在辞旧迎新的欢乐时刻,但愿老天爷也能给荷花带来好运,迎来新的转机吧!
吴荷花送肖鸣来到大门外,看到了村干部王坡,还有一名年轻人,蹲守在她家小院的转角处,上去问:“王坡,你在这里干嘛?”“没干嘛,这不过年了吗,村里转转,小心火灾。”“你们在这里守魂呢,守尸呢,还能让人过年不?”吴荷花气愤的说。肖鸣见状,对两人说:“你们回家去吧,回去吧。”有了副镇长的指示,两人便离开了,肖鸣也回镇上了。
春节过后,小王庄村党支部书记王有余火急火燎地来到孙正涛的办公室,满脸怨气地进屋就说:“孙书记,这活没法干了,你选别人吧,我让贤。”孙书记对这样的情景己经见怪不怪了,他说:“你这又玩的哪一出?地球离开你还不转了,这上班第一天,你不说句拜年的话,上来就辞职!”
村支部书记是什么角色?简单地说是好汉子不干,赖汉子干不了。杏山县不少村是由没有生意买卖可做,又能说会道,会处理邻里关系的人担任。这些人常常一干十几年、几十年,是村里的不倒翁。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琢磨领导的意图却是门儿清。村里权力不大,事情不少,什么党建、经济、治安、生育、环境、婚丧、上学等等什么事情都要管。而村两委人手就那么几个人,一个人的工资每个月也就七八百块钱,绝大多数的村是空壳村,镇里也没有钱给村里拨付工作经费。所以,村干部时常自己先垫着钱工作,那这工作也自然是应付了事。王有余就是这些村干部的一员,他58岁,高高的个头,胖乎乎的脸,黑黑的皮肤,大大的牙,眼睛也挺大,向外凸起着,头发掉了一多半。穿着一件深蓝色破旧的夹克服,手里拿着漏了包浆的包。不管领导说什么,他都能镇定自如,一个腔调周旋到底。
孙正涛对王有余说:“你是老书记了,怎么了,晚节不保啊?”“我是撑不下去了,这安全值班要到什么时候?”“怎么的?二十天吧,这是领导要求的。”“领导也要关心基层是不是?”“得得,你别给我讲这些大道理,这么多年了,这样的事怎么处理的,你比我都明白。”“值班人员要二十个人,每个人一天五十元,还不管饭,这每天要一千元,我到哪弄钱去?找不到人干。”“你有屁早放,啰啰嗦嗦,不是要钱吗!”“不是钱的事,真没法干!”“我跟镇长说一声,给你们一万元补助经费,你找镇长领去吧。”“一万元就够十天的,那过了十天我就不管了。”“你跟我讨价还价吗?给你一万五,再不行就一分钱也不给了。”“哪能不行,我受党培养多年,没钱也得干。”圆滑的王有余一边哭穷,一边笑着去找镇长了。
现实环境下,杏山县内的村里基本上没有了多少权力和财力,属于村民服务型组织,但是承担的却是大量的基层的任务。村两委成了包罗万象的百宝箱,什么都往里装,是没办法消化了的,在村里找一个合适的支部书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实,王有余回去后,就只安排了两个人在村里值守,这己经成为他们日常工作的常态了。
“喂,孙书记吗?”打来电话的是韩飘飘。“韩书记,是我。”
韩飘飘是县委常委中唯一的结构性干部,指的是无党派、知识分子、年轻、少数民族、女性干部,这一群体在县西大班子换届时都有比例性的安排。韩飘飘,36岁,高个头,长形脸,留着露耳的短发,他面如蜡像,色如乌云,让人压抑,冷漠的眼光带着一股深沉的寒意。韩飘飘学校毕业后一首在县首部门工作,没有经过基层的历练。但却常常出入大小会议、新闻媒体中,练就了地方小官僚的官腔官调。平时讲话满嘴大局、政策、服从、决心、责任之类的话,很少实际内容。但是,对领导那是一个听话,特别是把刘鸿达的话奉为圣旨,不会打一点折扣。对下是吹毛求疵,吆五喝六。是典型的厉下媚上干部,说是“女和珅”也不为过。
“孙书记,节日安全你们一定要重视,你们那里是新兴产业区,任务重,困难大,矛盾多,一定要做好预防工作。”“好的,我们一定照您的指示办,谢谢韩书记。”孙正涛对韩飘飘的指示坚定地表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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