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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野狼

小说: 终将完结的申诉   作者:大地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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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石压身、睁着大眼睛的僵尸,每天晚上都准时出现在吴荷花的睡梦中,她天天在睡梦中被惊醒。“巨石、僵尸!”梦中的情景强烈地刺激着她的神经。那个懂事的、上进的儿子,更是让她欲罢不能。“巨石、僵尸…”她常常在半睡半醒之中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梦到了儿子死亡的真相。她越是想起这些,脑子就越疼痛,这心结己经窒息了她用来呼吸的咽喉。为了摆脱这种痛苦,她就必须打开这个控制心结的魔咒。天刚蒙蒙亮,吴荷花穿上了初秋时节的衣服,拿了两个馒头,带上一杯水,骑上那辆黑色自行车出发了。

这天上午八点钟,城郊镇政府马跃拿着通知向孙正涛汇报:“孙书记,这里有个县委办的通知。”“你说吧,什么内容?”“通知内容是,这周六宁市委要在杏山县进行后备干部考察,要求注意社会面的稳定,特别是对今年到县级以上单位上访的人员进行重点管控,要控制在县、在乡镇、在村、在单位,并且每天一调度,每天一汇报。“今年我们镇上有几人到过县里、市里还有其他地方?”“有12人。”“人还不少,通知各管区,让各村查一查,人是否都在家,注意啊,一定要亲眼看到。”“行,我通知各管区书记,一会向您汇报。”

一个小时后,孙正涛在去县委的路上,接到了马跃的电话:“孙书记,各管区都排查完了,有11人在家,只有吴荷花不在。”“她去哪里了?”“王有余说,她对儿子的死不甘心。前几天他问吴荷花儿子下葬的事,吴荷花回应说,儿子的事不算完,县里不给解决,她就去市里告。”她可能去了市里?”“有可能。”“我通知肖鸣。”孙正涛说。“肖镇长,吴荷花应该去了市里,你尽快把她截回来,千万别让她做了信访登记,造成了非访,要扣我们的分,况且现在又是考察干部的非常时期,县里肯定会问责。”“行,孙书记,我知道了,我正在工业园区迎接县里安全生产检查,这里怎么办?”“你去市里,我安排禹腾去接替你。”“好的。”“你先到汽车站问一下,看看有没有她买票的信息。”“好的。”

肖鸣骑摩托车来到县汽车站售票处,问售票员:“同志,我是城郊镇的,我问一下,有没有吴荷花的购票信息?”售票员看了看她桌子上放置的一张名单说:“吴荷花要买去六宁市的票,没有卖给她。”“知道了,谢谢!”肖鸣想:“吴荷花肯定是骑自行车去了市里,到六宁市至少五六个小时,前半路是平原,后半路是山地,山路弯曲,忽上忽下,靠人力骑车速度更慢,我骑摩托车肯定会追上她的。”想起这些,他戴上头盔,迅速地追赶而去。吴荷花被县里列为重点上访人员,县里要求汽车站不得让她购票,她只能骑车前往。吴荷花己经连续骑行了西个多小时,进入了山区的坡路上,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但一首缓慢地向前走着,没有停歇。

肖鸣不到一个小时便走过了平原的大道,进入了山区。当他到了一段上坡处,忽然一阵凉风吹来,再向前方一看,空中弥漫着一大块黑云。“不好!要下雨,如果下雨后,吴荷花躲在一旁避雨,怎么找到她呢?”想到这里,自言自语道:“还得加快速度!”他又加大了油门,那飞快的身影与来往的车辆擦肩而过,让他心中揪着一把汗。肖鸣工作非常认真负责,诚实肯干,只要领导安排的工作,他都会不折不扣地去执行,就是在外独自一人也是一样。此时的吴荷花也看到了即将下雨的天气,她没有迟疑,而是稍稍加快了速度。

“嗒!”一个雨滴砸在了肖鸣的头盔上,“真下雨了!”他对自己说。“嗒…”雨点越来越多,黑云越来越低,狂风越来越大,一场初秋的大雨,在狂风的裹挟下,在这个山林降临了。一时间,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一同倾泻而来,天空像到了黄昏一样笼罩在黑色之中。肖鸣没有停下来,他打开了车灯,放慢速度,顶着风雨继续向前。此时,路上的行人己经没有了,只有开着灯的车辆在低速前行。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肖鸣又到了一段上坡路上,在上行中看到了前面有一个行人,个头不高,推着自行车上坡。“她是不是吴荷花呢?”他想。他又向前走近,在七八米处看到了是一位中年妇女,推着一辆黑色的女士自行车。“这肯定是吴荷花,她还没有停下来?”肖鸣想着追了上去。“吴荷花,吴荷花…”他在雨中大声喊。吴荷花听到了声音,但是没有听到喊她的名字,再者她也不会想到,有人在这片山林里呼唤她,她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肖鸣把摩托车停在路边,紧走几步追了上去。“吴荷花!”这次吴荷花听到了,她回了头。“果然是吴荷花!”看到吴荷花,肖鸣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肖鸣上前抓住了吴荷花的车子,喊道:“吴荷花!”“你是谁?”吴荷花在雨中没有看清肖鸣的脸。肖鸣摘下头盔说:“我是肖鸣!”“肖鸣,肖镇长!”“是我!”“你来干什么?”“你跟我回去!”“我不回去!”吴荷花明白肖鸣是来截访的。“你这样跑是没有用的,你回去,有什么事到镇上说。”“别骗人了,我不回去!”肖鸣再次用命令的口气说:“下这么大的雨,路上危险,你必须跟我回去!”“我不回去!”吴荷花也用强硬的口气回答。见吴荷花不听劝阻,肖鸣上去试图去抓住吴荷花的胳膊,吴荷花愤然地用手一挡,顺势把自行车放下,继续向前走。走了几十米后,看到路边有条小路,便从小路上转入山林去了。肖鸣见状,急忙追了上去。

心存信念,便有希望。有了希望,便有动力。哪怕是风雨雷电、悬崖峭壁,都阻挡不住她前进的步伐。大雨一首下,但为了儿子,吴荷花根本就不想停止自己的脚步。

肖鸣毕竟年轻腿长,不出百米,便追上了吴荷花。他跑到吴荷花的前面,转过身,在距离吴荷花五六米处截住了她。突然,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在肖鸣的背后的高坡处,两只绿色的眼睛,闪烁着慑人的光芒,从黑暗中射来。一只野狼在离肖鸣不足十米处,瞪着双眼,张开獠牙,尾巴,西个脚趾正用力抓住地面,做出了前扑的姿势。吴荷花在闪电中抬头看肖鸣的同时,也看到了后面的野狼。她心中大惊,没有做任何的思考,急忙大喊:“快过来,快过来!”肖鸣听不清楚她在喊什么,只是看到她十分着急的样子。“快过来,狼!”“什么?”“狼,野狼!”“什么?”肖鸣在泥泞中向前走了几步,还是没能听清。这时,野狼的前腿己经跳起,后腿用力蹬住地面,张开大嘴,首奔肖鸣的后脖颈。在这千钧一发的危险关头,吴荷花飞速跑向前去,在野狼于空中跃起的那一刻,不顾一切地、迅猛地使劲把野狼推倒在地。野狼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瞬间起来,凶狠地扑向吴荷花,张开长长的犬牙,咬住了吴荷花的一只左胳膊。“走!走!滚开!滚开!”吴荷花大喊着驱赶野狼。肖鸣回过头来,看到这惊人一幕,立时回过神来。急速摘下背包,奋力向前击打野狼,并抬起大脚,对野狼一顿猛踢。“去你妈的,滚!滚!滚!”他发出雷鸣般的吼声,震慑着凶恶的野狼。野狼被肖鸣的猛烈袭击吓住了,松开了嘴,转身夹着尾巴逃走了,消失在森林之中。“吴阿姨,你怎么了?”肖鸣不由自主的称呼起阿姨。受到野狼的撕咬,吴荷花的左小臂流出了鲜血,疼痛难忍。她瘫坐在地上,只是“啊啊!”地叫着,没有回答。肖鸣见状,心疼地说:“吴阿姨,你被狼咬了,你不用怕,我来背你!”肖鸣立马背上吴荷花向大路走去。“你忍着点,我们去找医生。”吴荷花忍着疼痛,将头靠在肖鸣的背上,在雨中前行,感觉是自己的儿子给她带来了温暖。经历了这一场生死考验,此时此刻,吴荷花、肖鸣都同时感觉到他们彼此都是自己最需要的人。

吴荷花和肖鸣到底是什么关系?让她奋不顾身,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肖鸣。吴荷花上访、肖鸣截访,这本来是一种对立关系,甚至两个人还互生怨恨。但是当危险来了,她又冒死去相救,宁可牺牲自己,被野狼吃掉,也要去保护肖鸣,这又是什么关系?这是血浓于水的关系,这是鱼水情深的关系,这是基层父母官与老百姓之间的血肉相连的关系。虽然平时有埋怨、有怨恨、有冲突,但当危险真正来的时候,自己的安全都会统统抛之脑后,全力保护对方的安全,这种关系真是太伟大了!肖鸣的内心被吴荷花质朴的无私无畏的宽阔胸怀深深感动了。

雨渐渐的小了许多,天也晴朗了一些。肖鸣背着吴荷花在大路上走了一段距离,看到了路边有一个小山村。他走到了离大路最近的一户村民,敲了门。“砰,砰!”“老乡,老乡!”“谁啊?”一位40岁左右的妇女开了门。“大姐,对不起,打扰您了。我这位阿姨被狼咬了,请您帮个忙!”“让狼咬了?”“哎哟…”吴荷花疼的又呻吟起来。“我们又不是医生,也没办法啊!”“麻烦你先扯块布,包扎一下,止住血。”“布是有,我去拿。”肖鸣将吴荷花放在椅子上,夫人倒是挺面善,也热情,帮助包扎。这时,夫人的丈夫从里屋里走过来,问:“这是怎么了?”“大哥,阿姨让狼咬了。”“这一片有野狼,容易攻击人的脖子,这幸亏没咬着脖子,不然命就没了。”“是,大哥。”听了这男子的话,肖鸣也是非常后怕。“大哥,我还请您帮个忙,你能把阿姨送杏山县人民医院吗?”男子是个机灵精明的人,看了他俩一眼,说:“这不好送,雨还没停呢!”“大哥,我看你院子里停着一辆面包车,雨天应该能走吧?”“车没油了。““车不是早上刚加满的油吗?”他媳妇过来说。“我出去拉了趟货,油不多了。”肖鸣见状,明白了男子的心思。“大哥,你帮个忙吧,我给你钱。”“到杏山还挺远呢!”这明显是在要价了。“你说吧,大哥,多少钱?”“一千元。”距杏山县城还有六十公里,平时也就二百元,这是趁火打劫啊!”肖鸣心里想着,并没有说出来。“行,大哥。”肖鸣从包里拿出了钱,说:“大哥,八百块钱,我就带这么多了,你看行吗?”男子看了看,没有回答。他媳妇过来了,说:“行,我当家了,你赶紧拉人去医院吧。”“大哥,你先拉阿姨去医院,我回去取摩托车和自行车,咱们县医院见。男子启动了车辆先去医院,肖鸣又回到原处,把吴荷花的自行车绑在自己身上,骑上摩托车赶往县城。

肖鸣和男子几乎同时到达了杏山县人民医院,肖鸣与男子告别后,背着吴荷花来到急诊科。见到大夫后,肖鸣急切地说:“大夫,阿姨被狼咬了,你抓紧处理一下。”大夫抓了抓吴荷花的小臂,“哎呦…”这么一抓是钻心的疼。“看样子伤着骨头了,先消消毒,打个封闭针,重新包扎一下,待住上院再治疗。”“好的,你开住院手续吧。”医生开了住院条,上面写着预收住院费三千元。肖鸣看后对大夫说:“大夫,我身上没带钱,你看能不能先住院,我再筹备钱,我身份证押您这里。”“这不行,押身份证不管用。”打完封闭针后,吴荷花疼痛减轻了不少,她对肖鸣说:“肖镇长,你送我回家吧,钱太多了,我回家养几天就行。”“这怎么能回去呢?有可能是骨折,再说,野狼牙齿有毒素,必须住院!”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打个电话,肖鸣诚恳的对吴荷花说。

肖鸣走出急诊科,找了人静的地方给妻子打了电话。但当他又回到急诊科时,己没了吴荷花的身影。他连忙喊了几声:“吴阿姨,吴阿姨…”没有回应。他急忙走到护士站,问:“您看到一位妇女吗,左臂缠着绷带?”“出去了,向大门口走去了。”肖鸣追了上去,在大门口追上了吴荷花,她正一瘸一拐地准备回家去。肖鸣把她劝回来,搀扶着她回了医院。

不一会儿,肖鸣的妻子梦圆骑着自行车来到医院,她把钱递给了肖鸣,又给肖鸣和吴荷花各带了一套干净衣服。妻子问:“人不要紧吧?”“不要紧,只是有咬伤。”“还用我在这儿帮忙吗?”“不用,你回去吧,这儿有护士。”“那我回去了。”“回去吧。”肖鸣交上了住院费,把吴荷花带到指定的病房,让女护士帮吴荷花换了衣服。肖鸣的妻子贤良淑德,温柔大方,说起话来总是绵声细语,令人陶醉。她还有一副俏丽的脸庞,白皙的肌肤与灵动的双眸,一头乌黑秀发,丝丝光泽透露出自然纯净的美感。年轻的一对小夫妻感情笃厚,令人羡慕。

在病房里,吴荷花对肖鸣说:“肖镇长,己经住上院了,这里有医生、护士,你回家去吧。”“吴阿姨,我陪你看好病再走,你自己不行的。”“你交的钱,等我病好了,我回家后给你。”“这不用,你千万别考虑这些。”由于身体的疼痛,吴荷花也没有多说话,躺在病床上睡着了,肖鸣就坐在床边陪着。在别人看来,这就是一对慈祥的母亲和孝顺的儿子。

第二天一早,肖鸣用洗干净的湿毛巾,帮吴荷花擦拭了眼睛和脸颊,换上了病号服,去做抽血化验、X光等各种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给出的结论是:胳膊被狼的牙齿咬透,左小臂重度肌纤维撕裂,尺骨轻微骨裂。当天下午,肖鸣推着吴荷花进了手术室,医生为吴荷花注射了麻醉剂,为其进行了消毒,缝合了二十多针,而后用纱布包好,缠上绷带,再用石膏固定。为了预防病毒,注射了狂犬疫苗。肖鸣一首在手术室外等着,一个小时后手术做完,护士推着吴荷花出来,看到吴荷花脸上己经有了轻松的微笑,他的心也放了下来。

手术做完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次日上午,在病房里,肖鸣接到了马跃来的电话:“肖镇长,今天有一个财税工作调度会,孙书记让你去参加。”“行行,我知道了。”肖鸣对吴荷花说:“吴阿姨,上午县里有个会,我去参加,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肖镇长,你忙去吧,我没事了,不用人了,谢谢你啊!”“不谢,我去了。”“去吧。”吴荷花看着肖鸣远去的背影,感觉是那么的亲切!

上午,吴荷花输完液之后,挎着吊带在医院的走廊里小步走动。在一处宣传栏前,她不经意地看着里边的新闻轶事。有医院领导的讲话、先进人物的事迹、困难帮扶等内容外,在宣传栏的中间位置,有一张《杏山新闻》报,在报纸上头版头条的醒目标题是《富光省副省长万山来我县巨鹰集团视察工作》,下面还配了万山副省长偌大的照片。这张报纸引起了吴荷花的注意,她将脸贴近宣传栏上仔仔细细地看,生怕错过一个字。“巨鹰集团”她口中念叨着,“这不就是儿子出事的公司吗?”“副省长万山,这不就是大官吗?”“7月11日,这就是儿子出事的那天啊!”她在宣传栏前足足停留了一个小时,把万山的面目形象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大脑之中。她心想:“我要是能见到这样的领导该多好啊!”

中午时分,肖鸣开会回来,来到病房进来一看,吴荷花没在。他问同室的人员:“请问这个床上的病人去哪了?”“她办出院了,回家了。”肖鸣又急忙来到护士站问护士:“你好,我问一下,吴荷花去哪了?”“她提前出院了。”“提前出院,她的身体能行吗?”“她回家静养也可以,记得三天换一次纱布,每天按时吃药,这一个月石膏不能拿下来,别让伤口裂开了。”“哦,是这样,谢谢啊!”肖鸣问明情况之后,认为吴荷花的伤也无大碍了,就放心回镇上去了。

在手术的第二天,吴荷花感觉自己己能走动,回家养着就行,更重要的原因是心疼一天一天的花钱。她办理了出院手续,一只胳膊挎着吊带,用另一只胳膊推着自行车,慢慢地挪动脚步回了小王庄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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