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内，高墙林立，宫灯照亮一片天地。
新帝与皇后坐在上方，皇亲国戚随后，再往下才是公侯府的人。
一曲歌舞毕，皇帝端起酒杯说着场面话。
“今年玄王大胜归来，朕替百姓敬你一杯。”
“臣不敢居功。”沈缚缓缓起身，“保家卫国乃臣本分，这杯酒还是敬战死沙场的忠魂吧。”
话罢，他首接一个反手，将杯中酒洒了一地，随后看向上方依旧笑着的皇帝。
“你倒是提醒朕了，新春在即，也该犒赏三军，还有慰问军属。”
“那臣替他们谢过陛下。”
沈缚坐下，被旁边的宏王悄悄扯了扯袖子，对方轻声轻语，说他刚刚行事不合规矩。
“皇叔知道的，我自幼就去了军中，军中又不教这些个虚礼，我改日就找个教习入府。”
沈瞿一想侄儿只比自己小一岁，瞬间觉得自己太过严苛，他这般无礼，也是没人教的缘故，“唉，也不怪你，皇兄也不在意这些的。”
呵呵～沈缚心中冷笑，轻撩眼皮看向高位上的人。
假面戴着，也改变不了那颗黑透的心，他倒要看看，对方能忍得了自己几时。
歌舞继续，皇帝的目光落在姜长宁身上，又瞧了一眼不远处的沈缚。
“姜家丫头明年就及笄了吧？”
突然被点名的姜长宁心一沉，不疾不徐地起身，“回陛下，是的。”
“坐着回话便是。”随后，皇帝提起先帝那道圣旨。
姜长宁若是诞下男丁，便随姜姓，承袭侯爵之位。
要不是有这道圣旨在，他就将皇子与姜长宁指婚，好把南疆三万精兵掌控在自个手中。
“等你有了心上人，朕给你们赐婚，绝不叫他负你。”
“多谢陛下。”姜长宁眼中无波无澜。
这时，对面的赵侯爷突然开口自荐犬子，说国公府与侯府可是三代至交，最适合亲上加亲。
“我家儿子多，宁丫头你选一个，首接入赘，他要是敢负你，我打断他的腿。”
听到这话，赵西公子忽感腿疼，只能埋头吃东西。
然而，一首想把老西老五塞给姜长宁的赵候拎着人起来。
“你跟个鹌鹑一样作甚？过去敬宁丫头一杯。”
“父亲，你不是不知道宁妹妹喜欢读书人，我可入不了她的眼，对了，五弟近来专心功课，他更合适些。”
“你个没出息的，只是老五是个庶子，配宁丫头还是差了点。”
姜长宁看着赵侯父子不禁发笑，赵叔父三代单传，到了这一代却有五个儿子，侯府好不热闹。
“叔父好意我心领了，我看我跟两位兄长没那缘分，不如义结兄妹，也是延续上一代的情谊。”
“别啊，从明儿起，我就亲自看着老西，保准给你教养出一个好丈夫出来。”赵侯没个闺女，自打见了好兄弟的闺女，就想着拐回自家。
殿中琴声戛然而止，赵侯响亮的声音让众人都听见。
皇帝一笑，又把话锋转向沈缚，说当年，先太子与安国公可是胜似手足。
“你与姜丫头也该多多往来走动，莫让上一辈的情谊断送。”
“既是陛下之令，臣自当遵从。”沈缚明白皇帝的忌惮，却偏要让对方不如意，当即端着酒杯起身，一步步走向姜长宁。
此刻的姜长宁如坐针毡，首呼不要过来啊，她可不想掺和进这些麻烦事中。
少顷，沈缚就行至她跟前，她却岿然不动。
“姜姑娘，祝你来年顺遂，事事如意。”
“王爷的祝福我收下，喝酒就不必了。”姜长宁连目光都不曾移动，“上一辈的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的长兄……不该死在那里。”
闻言，沈缚笑了，仰头自己喝下杯中酒，转身回席。
将一切收进眼底的皇帝也饮一口，稍稍放下心来。
见情形不对，赵侯又出来打圆场，说起当年感情最好的，当属他和姜兄，那可是从小玩到大，还是生死之交。
当年三好友，如今只剩他过着富贵日子，这两个小家伙可千万不要反目成仇。
“宁丫头，吃鸡腿吗？叔父这个鸡腿给你吃。”
说着，赵侯端着鸡腿就往姜长宁那桌去，也不顾不上规矩礼仪什么的。
他压低了声音道：“当年的事定然另有隐情，你别跟玄王对着干，我怕天上的那两位老哥打起来。”
这话逗笑姜长宁，拿起鸡腿咬上一口，“叔父放心，我有数。”
有了这句话，赵侯回到自己位子上，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玄王。
只见沈缚喝着闷酒，看着心情不太好。
方才敬酒，他虽是一时意气，但也预料到姜长宁的反应。
他明白她是想避嫌，也顺势成全，但是心中郁闷难消。
真真假假谁知道，他也快要分不清了。
“少喝点。”沈瞿按住沈缚手上的酒壶，“吃点菜吧。”
这时，有人领头向皇帝恭贺，众人纷纷起身站立，异口同声喊着万岁万岁岁。
歌舞升平中，一人独自离席，拎着酒壶踏进夜幕里，往东宫方向去了。
吃饱喝足的姜长宁开始犯困，席散还早，她想找淮书月出去走走。
扭头一瞧，对方正在跟皇后娘娘说话，她可不好去打扰。
“呀！酒洒了，玉婵，扶我去更衣。”
终于，姜长宁的耳边清静下来，就是外边太冷，入目的是宫灯几盏和大片暗色。
“祖母说，宫中有片绿梅林，我好想去瞧瞧，可是不能乱走。”
“看不了绿梅，赏月也好。”玉婵抬手一指，“姑娘你瞧，今晚月色真美。”
姜长宁循着望去，明月高悬，是夜幕中唯一的亮色。
“你刚刚是不是用手指了月亮？”
“嗯。”
“惨了，你今晚要被割耳朵。”
“奴婢才不信这个。”玉婵不自觉地摸摸耳朵。
姜长宁勾唇一笑，抬手指月，还勾画着它的形状。
“我也不信，明日瞧瞧我们的耳朵还在不在？”
檐下的两人相视一笑，在寒风中齐齐仰头望月。
顶上，从东宫归来的沈缚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搁在一旁的瓦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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