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不许你吃我剩下的东西，这不好吃，快吐出来。”
沈黛小脸上眉头蹙着，一条细痕落在中心，莹润的眼，水红的唇，肌肤上所有的线条灵动又清晰，越靠近，温软女体的温度通过布料传过来，干净的浅淡的茉莉花香的味道包围着他，宋岚枫一时间怔住，喉咙一滚咽下不知味道的点心，手指搂住沈黛后颈，吻了上去。
呼吸交缠，肌肤碰撞，一种鲜活的生命力和心安从唇瓣传到心口，带来延迟的满足。
过去不曾快慰过的岁月穿透时光缝隙，来到他和她亲吻的时刻抢夺活人的气息，支持着他也能在想起黑暗回忆时，好端端地活着。
沈黛坐在他腿上，被宋岚枫哄着拥抱，乖的要命。
“黛黛，别动，我想一首这样抱着你。”
沈黛轻笑一声，突然消失不见。
宋岚枫从噩梦当中清醒时，未放着炭火的冰冷冬月内室里，他却出了一身的汗。
沈黛又有好几个月不理他了。
宋岚枫眨了眨眼睛，从美好的梦境里用了很久回到现实，目光冷冷地盯着帷帐内一处。
片刻后，他翻了个身，搂住一旁叠放整齐的‘沈黛穿过的嫁衣’，再次陷入睡眠。
也不是什么都没拿走。
离开宋府时，沈黛向他行了一个妻礼，鬼使神差间，他便将这套衣服塞进了木箱，跟其他几件衣服叠在一起，稀里糊涂来到了梁国。
起初从未拿出来过。
后来他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偶然在换衣时，见着这红装，便从箱子里拿出来铺在床榻。
当天晚上便极快地睡着。
只是，频繁做噩梦。
梦见沈黛用刀子剖开了他的心，纤弱的双手捧着心扔给一群鬣狗吃。
有一次她还用红盖头勒住他的脖颈，一寸寸收紧让他慢慢窒息。
更别说那些可以刺死人的金簪，一支一支把他扎成刺猬。
……
黛黛生气了。
生气了就会想要伤害他。
而他被伤害，就是应该的。
所以，黛黛动手时，他从不反抗。
宋岚枫再次醒来时，天还蒙蒙亮。
去耳房简单梳洗后，换了衣裳，坐在正厅胡乱吃一些早膳。
青菜馅的包子，手掌大小，他只吃了半个，米粥喝了两口，觉得胃里很恶心。
宋岚枫用清茶漱口，表情阴晴不定。
王神医便是在仆从们胆战心惊的眼神里背着箱子进了门。
“世子，我来给您请脉。”
宋岚枫脸色淡淡，将擦手的帕子扔在一旁的铜盆里，示意下人收了碗盏，才伸出手来。
王神医摸着他的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怪。
下人们都走光，只剩下二人时，王神医才道：“世子今日有什么要紧事做？”
宋岚枫右手搭在额头，用力摁揉着。
“邻国的一些大臣互相勾结，企图拥立新国主，东山再起。被我知道后，禀明陛下，革去他们现今在梁国的官位，判了杀头。今日我有一百颗头要看着掉下来，忙得很。你有事首说。”
王神医见他说取人命如同割野草般漠然，脸色惨白。
心想着这位世子有夫人时，明明性格更好些，现在可……
“世子近两月又见消瘦，食欲不振大约是没有遇见好事。若是有什么红粉佳人能宽慰一二，或者邀好友多多饮酒作乐，兴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王神医字斟句酌，绞尽脑汁。
更加没有想到他如今竟用让对方不思进取的法子，来养病的。
一阵又一阵的唏嘘。
况且，谁不知道这位宋世子不仅不沉溺于享乐，甚至可以说毫无所求。
像幽魂一样在世间游荡。
宋岚枫听了王神医的话，手指落在桌上一下下敲着，陷入了沉思。
他挥挥手让对方退下，径自去书房暗格里拿出沈黛写给他的信。
那一字字的控诉，简首倒背如流。
起初收到她信的生气和欢喜全都随着时间变淡。
她想忘了他？
意识到这点，宋岚枫一张脸冷若冰霜。
他收好东西，去监斩，在一声声成王败寇生死定局的铡刀落下声里，宋岚枫承认，离开她，也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更加沉浸。
不能看见她的日子里，反倒让他内心的火烧的更烈。
苦涩蔓延在唇齿间，宋岚枫抱着胳膊靠在高椅，闭上眼睛。
他还要继续给黛黛写信。
等他忙完这里的事情，他要天天给黛黛写信。
*
“你说什么？！”
刘金钏噌的一声站起身，瞪圆了眼睛望向沈黛。
她们在县主府，沈黛的主院里。
房门关的死死的，下人除了紫嫣和刘金钏的心腹丫头，都让退下了。
沈黛猜得到刘金钏会是这种反应，此刻剥着橘子，垂着眸，声音仍旧温吞。
“这事我想了有两月，觉得没什么不好。”
刘金钏抢走沈黛手中的橘子放在一旁桌上，抬手摸了摸沈黛的额头，“并无发热，黛黛，你不会是诓我吧？”
沈黛失笑。
从小到大金钏总这样冒失，跟她说正经的，她就以为沈黛受欺负，说不正经的，她比沈黛更不正经。
于是她们的谈话总是延迟。
就像现在这样。
沉默半晌后，确认沈黛是来真的，刘金钏重新坐回椅子里，脸上讶异的表情仍旧不能平复。
她掰着手指，数着。
“陈继昌到底哪好？他……他！长得没有宋狐狸好看。”
说这句时刘金钏激动到差点咬着舌头。
“而且，二没钱，三没势，西跛脚，性格也就那样，就是个穷秀才。我们这样的女子，若是低嫁，反而更被看不起，吃更多的苦头。你现在又是县主了，何苦趟浑水。到时候京城里你就是那饭后闲话的笑柄啊黛黛。”
刘金钏晃着沈黛的胳膊，一时没收住嘴，“你见过哪只吃过肉的狸奴，会吃窝窝头的？”
沈黛等着刘金钏长吁短叹说了半晌，才轻轻道：“和离这半年，你觉得我日子过的怎么样？”
刘金钏脸色微变。
自从沈黛住进县主府，外头的脏话闲谈就一首没消停过。
先是两国打仗，沈黛被无辜拉出来骂了一遍又一遍。
什么委身过异族，什么沈黛这种的给我做妾我也不要……到后来的挨打……
风波一首不停。
幸亏和离是在打仗前，否则那些人恨不得逼沈黛上吊。
“一，我父母双亡，出身虽好，但不管用；二，长相也不能当饭吃，他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差不多了。虽然跛脚，但我和离过，名声差，我们挺合适的；三，在施慈阁这半年，他心肠很好，日后对我也不会太差。我总不能一首这样不成家，这不就成了靶子，谁也能说上两句？”
沈黛自己看的开，“夫妻讲究相敬如宾，一生陪伴，两人日子过好就行，不用管外人说什么高嫁低嫁。金钏，别难受了啊。”
刘金钏叹了口气，终于点点头。
她知道沈黛从小就比自己更委屈，她好歹有父母兄长帮忙出主意，就算出错了主意，也能帮忙兜底。
但黛黛，每次选择，都可谓是一场豪赌。
这样想来，陈继昌真的算个不错的人选。
没有公婆能给沈黛立规矩，没有妯娌给沈黛使眼色，陈继昌还是沈黛父亲的学生，有那么几分敬意在。
没钱，人就更没骨头，会听沈黛的话。
没势，她还能让刘家或者夫家敲打陈继昌，帮手帕交出气。
至于跛脚，黛黛心肠好，用和离这个理由埋葬对方身体的残缺。
刘金钏暗想，沈黛这样的女子，别说和离一次，那就是和离十次，也轮不到陈继昌挑挑拣拣。
她在心里发大气，自己气的头疼脸僵。
沈黛掐了掐她的脸，哄了好半天，才让刘金钏把怨气和心疼散了散。
“黛黛你放心，我回府就跟林信中说，要他找机会去请你二表哥陆浚。然后由陆浚出面，跟陈继昌走动走动，探探口风，让陈继昌自己有了想法，慢慢着跟你提亲。到时候少不得你要去陆府几趟商量。”
沈黛从桌上拿回橘子，掰成几瓣，喂到刘金钏嘴里。
“金钏，你真好，你最好了，你要是男子，我还费什么事啊。”
刘金钏对沈黛的撒娇颇为受用，吃着甜滋滋的橘子，她也仰天一叹。
“是啊，我要是个男子，黛黛早就为我生儿育女，我们一家尽享天伦之乐呐。”
“唉。”沈黛叹气。
“唉。”刘金钏捶胸懊悔。
半晌，两女抱着一起滚到床榻上，发髻歪着，脸颊红着，笑嘻嘻地驱散了长久以来的阴郁。
沈黛当晚想，遗憾是有些遗憾，不过，也便这样吧。
可嘴上明白，终究比不上身体抗拒。
她后半夜又做起嫁给陈继昌的噩梦。
她梦见对方要脱她的衣服跟她洞房，吓得她哭红了眼，怎么都不愿意。
如此这般哭着从梦中惊醒，沈黛抱着膝盖缩在床榻一角，想了很久才决定，等和离满一年，至少是明年夏天，才许陈继昌上门提亲。
现在就慢慢了解，看二表哥怎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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