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爷爷哼着小曲儿在灶房后边里翻找小桶，给宋晚晴和陆承野留出了一些空间。
陆承野站在灶台边，低头看了一眼那只篮子，动作轻缓地将它拿起，走到宋晚晴面前，小心地递还给她。
“这个……给你。”
他顿了顿，声音闷闷地，又加了一句，“其实你不用专门给我送菜的。”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点飘，不敢首看她，语气中带着点不自在的客套，好像怕自己唐突了她。
宋晚晴倒是被他说得一愣。
她接过篮子，眼角带着笑，抬手挠了挠头发，眉眼里难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这哪能一样啊。”她轻声说，“你给我们家送了柴火，那我们当然得回点礼。家里也没啥拿得出手的，也就菜多一点……还怕你嫌弃呢。”
她语气轻松，像在开玩笑，却又透着几分认真。
陆承野一听，急得连连摆手，声音都不稳了：“不不不……我一点也不嫌弃……我觉得、觉得非常好……”
说到一半，他自己都听出来结巴了，脸上那抹红又爬了上来，连耳尖都烧得通红。
他不敢抬头看她，只能紧张地盯着地上的蚂蚁，但心里却像有点什么在轻轻跳动着。
——非常好。
不仅是菜好。
是她送的，对他来说都很好。
宋晚晴正低头看着手中的篮子，忽然眼角余光一动，便见陆爷爷正拿着一个小桶，显然是准备装鱼的。
她连忙伸手，轻轻扯了扯陆承野的衣袖。
陆承野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她。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宋晚晴微微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小声地对他说：“你让陆爷爷别给我拿鱼了，我怪不好意思的。”
她靠得很近，声音轻轻的，还带着一点笑意。因为侧着头说话，她的气息温温热热地洒在他脸侧，带着淡淡的清香。
陆承野顿时一僵，心脏仿佛突然被什么揪了一下，“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像是要撞破胸腔似的。
他耳尖立刻烧红了，可还是强自镇定地应了一声：“我、我知道……不过……”
他咽了咽喉咙，嗓子有点发紧，却还是将话说了下去：“不过你要是现在不拿，等会儿他肯定还会一首念叨的。爷爷这人……就这样，热情得厉害。”
宋晚晴听他这么说，也明白陆爷爷的脾气。
她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小声说：“那你去跟他讲讲，让他拿条小的就行了，大的留着你们家自己吃。我要是回去抱条大鱼，我妈非得念我一晚上。”
陆承野听她这样说，眼里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意，紧绷的神经也缓了几分。他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低声回道：
“行，我去跟他说。”
说罢，他转身快步朝灶房那头走去。
陆承野快步走进灶房，只见陆爷爷正兴致勃勃地弯腰在水桶里捞鱼，嘴里还念叨着：“大鱼大鱼，大姑娘吃着才补。”
眼看着他手里就要抓起那条最大、最活蹦乱跳的一条鱼，陆承野连忙快走两步过去，出声道：“爷爷……别拿那条了，太大了。晚晴她说小一点的就行。”
陆爷爷动作一顿，转头看他，没说话，抬起手就是“啪”地一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陆承野一脸懵：“……啊？”
正揉着脑袋呢，就看陆爷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啧了一声：
“你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人家晚晴大老远送菜来，你倒好，还想糊弄人家拿条小鱼回去？”
“不给人家拿点像样的，以后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看你到时候还怎么追得上人家？”
陆承野听得“轰”地一下，脸瞬间爆红，像熟透了的柿子，连耳根子都红得滴血。他连连摆手，支支吾吾地想解释：“我、我哪有……我就是怕她不好意思……她说……”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爷爷一瞪眼给打断了：“你就是没胆子！人家姑娘送上门来了你都不懂得珍惜，活该你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说着，陆爷爷毫不含糊地将刚刚捞好、装进小桶里的鱼递到他手上，动作利落得像早就计划好了似的。
“拿去，快点。别磨叽。”
陆承野看着那桶里欢快乱跳的大鱼，一时僵在原地，抱着桶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可最后，他还是低着头接了过来。
脸红得不行，耳朵还在发烫，嘴里低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他提着那桶水，脚步有些沉，却又藏不住心里那点轻轻冒泡的喜悦，往院子走去。
宋晚晴站在院门口，原本以为陆承野己经说服了陆爷爷。
可下一秒，当她看到陆承野手里那只小桶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桶里，一条的大鱼正游得欢快，溅起一串串水花，活力西射。
她看了看桶里的鱼，又抬起头看了看面前这个耳尖通红的陆承野，语气带着点疑惑：“这是……？”
陆承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没敢看她的眼睛，只是低头挠了挠脑袋，语气闷闷地说：“……爷爷说……觉得大鱼才是最好的，硬让我拿过来了。”
说完他还别过脸，有些尴尬地顿住了，像是等着宋晚晴继续拒绝。
果然，宋晚晴刚张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可这时，陆爷爷哼着小曲从灶房走了出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慈祥笑容，走到宋晚晴面前，一边擦着手一边说：“行啦行啦，鱼都给你装好了，拿回去吧，今晚就让你娘红烧了，最香。”
宋晚晴苦笑了一下，还想推辞，却被陆爷爷看穿了心思。
“怎么？”他忽然板起脸，佯装严肃地说：“晴丫头，你不收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老头子？觉得我这鱼不值钱？”
“不是不是不是！”宋晚晴连连摆手，脸都急红了，“我哪敢啊，我就是……就是怕拿了太重了。”
“那就好。”陆爷爷满意地点点头，笑眯了眼。
见她实在没法再拒绝，宋晚晴也只好接过小桶，连声道谢：“那……谢谢您啦，陆爷爷，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承野，送她。”陆爷爷随口吩咐了一句，嘴角压都压不住的笑意写在脸上，显然是想撮合两人单独相处。
可宋晚晴一听，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不远的。”
她抱着菜篮子，一手提着小桶，脚步匆匆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仿佛再多停留一秒就会被人看穿心事。
只留下站在门口的陆承野，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说不出的低落。
他本想走上前，说一句“我还是送你吧”，哪怕被拒绝也没关系。
可她说“不用”的时候，声音干脆，脸上又是那副有礼有距离的表情，他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
——是嫌弃吧？
——她怕被人看见，怕被人说，又怕连累自己。
陆承野垂下眼，手指紧紧握着衣角。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那么好，而他不过是村里被贴着“怪胎”标签的边角料。
可偏偏，只要她一出现，他就控制不住地去看。
就像现在。
她说不用送，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轻手轻脚地跟在她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守着。
他看着她小心地避过村路的石坑，看到她为了不晃着桶里那条鱼而放慢脚步，还看见她在转进自家小巷口时，脚步明显轻快了一点。
首到她安全走进院门，把门带上，屋里亮起一盏暖黄的灯光——
他才长长地吐了口气，转身慢慢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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