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背贴着冰冷的石壁,喉咙里的腥甜翻涌着,视线却死死锁着玉台裂缝里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那半张脸隐在黑雾里,眼尾的泪痣和我分毫不差——我上个月才在镜子里发现这颗痣,当时老鬼还笑我“命里带劫”。
“那是顾真相守护者的声音。”柳如烟的声音突然钻进耳朵,她拽我袖子的手在抖,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他守着所有秘密……包括你娘的死因。”
我浑身一震。
关于我娘的记忆只剩最后那夜:她浑身浴血把我塞进地窖,说“记住九宫命眼的口诀”,然后木门被什么东西撞得哐哐响。
后来我被老鬼捡走时,怀里还攥着半块染血的玉牌,和此刻锁骨下发烫的命纹形状一模一样。
“陈墨,你终于来了。”
低沉的脚步声从黑雾里渗出来。
我抬头,看见个穿月白长袍的老者,白发用木簪松松挽着,眼角皱纹像刀刻的,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藏着两盏灯。
他站在离玉台三步远的地方,影子被黑雾撕成碎片。
老鬼突然抽了口冷气,我余光瞥见他手里的符咒滋滋冒蓝火——这是他碰到极凶之物才会有的反应。
可那老者连看都没看他,目光只锁着我:“我等了你二十年。”
“你是谁?”我捏紧奇门盘,铜钱串上的铜铃在抖,“柳如烟说你知道我娘……”
“你娘是替你死的。”老者打断我,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二十年前,归墟宗为了引邪神降世,要找个‘人牲命格’的婴孩。你娘用禁术把你的命盘和她的调换,自己躺上了祭台。”
我太阳穴突突跳。
记忆里突然涌进股檀香味——是我娘的味道。
她总在灶台边煮艾草水,说“小墨的命太躁,得用艾草压一压”。
原来那不是偏方,是在替我续命。
“人牲命格。”陆九渊的笑声从玉台那边滚过来,他道袍上的黑雾己经凝成蛇形,“顾老头,你倒是说说,这命格现在归谁?”
老者没理他,继续盯着我:“人牲命格是把双刃剑。它能引动邪神,也能镇住邪神。但要做到后者,你得先承受三次‘命格灼烧’——刚才你锁骨下的烫,是第一次。”
我下意识摸向胸口,布料下的皮肤还在发烫,像有团活火在皮下窜。
老鬼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掌心全是汗:“陈兄弟,这老头的话……”
“第二次灼烧会在你见到‘镜像体’时触发。”老者抬手指向玉台,“看仔细了,那是你被剥离的恶念,归墟宗养了二十年的‘命蛊’。”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玉台裂缝里的半张脸突然动了,黑雾里伸出只手,指甲长得像弯钩,正抓向陆九渊的后颈。
陆九渊猛地一颤,道袍下渗出黑血,可他反而笑出声:“顾守,你以为说这些他就能信?来啊小墨,看看你亲娘给你留的礼物——”
他突然抓住玉台裂缝,用力一扯。
“咔嚓!”
整块玉台轰然碎裂。
黑雾里滚出具人形,皮肤白得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眼尾泪痣红得滴血——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连左眉骨上的小疤都分毫不差。
“这就是你的镜像体。”老者的声音沉了,“他承载着你所有被压抑的负面情绪,恨、贪、怨……归墟宗用巫蛊养他,为的是让他在邪神降世时,替你当那个‘人牲’。”
我喉咙发紧。
镜像体突然转头,和我西目相对。
他眼里没有焦距,却让我想起七岁那年被高利贷追着打,躲在巷子里时那种想杀人的念头;想起老鬼说我娘可能没死时,心里腾起的那股怨;想起巫九娘盲着眼替我吸毒液时,我拼命压下的害怕——原来这些情绪没消失,都被养在这具躯壳里。
“现在信了?”老者问我。
我张了张嘴,却被柳如烟的尖叫打断。
她指着镜像体:“他、他在吸陆九渊的气!”
我转头,看见陆九渊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皮肤皱得像老树皮,而镜像体的指尖渗出黑血,滴在地上冒起青烟。
陆九渊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抬手掐住镜像体的脖子:“你敢反我?老子养你二十年——”
“够了。”老者突然抬手。
一道金光从他掌心炸开,像把刀劈开黑雾。
镜像体和陆九渊同时被震飞,撞在石壁上发出闷响。
老者看向我,眼神里多了丝急切:“巫九娘现在在‘祭魂井’,归墟宗要拿她的血开最后一道封印。你必须在第三次灼烧前找到她,否则……”
“否则怎样?”我攥紧奇门盘,铜钱串上的八卦纹亮得刺眼。
“否则邪神降世,你和你所有在乎的人,都会变成它的养料。”
“陈墨小心!”
老鬼的吼声炸在耳边。
我本能侧身,镜像体的指甲擦着我脖子划过,在石壁上刮出火星。
陆九渊摇摇晃晃站起来,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绿色,嘴角咧到耳根:“人牲想跑?没门!”
黑雾突然像活了似的涌过来,裹住了老者的脚踝。
老者皱了皱眉,掌心金光更盛,可黑雾越缠越紧。
柳如烟拽着我往旁边躲,王老板举着铁锹冲上来:“墨哥,我挡着!”徐助手在地上画了道符,袁巫族少年扔出只红虫,虫身炸开腾起青烟——可这些攻击打在黑雾上,连个涟漪都没激起。
“陈墨!”吴道长的桃木剑刺进黑雾,剑身冒起黑烟,“听顾先生的,去找巫姑娘!我们拖住他们!”
我看着老鬼咬破手指画符,看着魏善良觉醒者把柳如烟护在身后,看着叶中立觉醒者眯眼分析黑雾走向——这些人本来和我没关系,老鬼是捡我回来的,吴道长是在城隍庙替我解过煞的,王老板是我帮他看风水才跟来的……可现在他们都在替我挡刀。
锁骨下的烫意突然加重,像被烙铁烙着。
我摸了摸胸口,命纹的形状透过衣服凸出来,烫得我眼眶发酸。
镜像体又扑过来,我举起奇门盘,铜钱串上的铜铃响成一片。
金光裹着我撞向镜像体,我们滚在地上,他指甲掐进我胳膊,疼得我咬碎了牙。
“人牲的血……”陆九渊的声音混着黑雾灌进耳朵,“能开最后一道门……”
我突然想起老者说的第三次灼烧。
那会是什么时候?
是巫九娘死的时候?
还是邪神真的降世?
镜像体突然卡住我的脖子,他的力气大得离谱,我眼前开始发黑。
恍惚间,我听见老者喊:“陈墨!记住,人牲不是终点,是钥匙!”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脸上。
是血。
我偏头,看见老鬼趴在地上,后背插着根黑刺,符咒散了一地;吴道长的桃木剑断成两截,他捂着肚子,血浸透了道袍;王老板的铁锹掉在脚边,他正用身体护着徐助手……
“妈的。”我咬着牙笑了,喉咙里全是血味,“想让我当人牲?门都没有。”
我攥紧奇门盘,用尽最后力气砸向镜像体的太阳穴。
他的头歪向一边,我趁机翻身起来,捡起老鬼掉在地上的符咒。
黑雾突然退了,像被什么东西扯走了。
陆九渊捂着胸口咳嗽,镜像体躺在地上抽搐,老者正弯腰解脚踝上的黑雾。
“陈墨!”柳如烟冲过来扶住我,“巫九娘在北郊废弃医院的祭魂井,顾先生说的!”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看向老者。
他对我点了点头,眼神里有赞许,也有担忧:“去晚了,她撑不住。”
陆九渊突然笑起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绿色的眼睛里闪着光:“你以为找到她就能赢?祭魂井的锁魂链,要用人牲的血才能开——”
“闭嘴!”我吼了一声,奇门盘在手里转了个圈,“老子的血,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老者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进来:“第三次灼烧会在你见到巫九娘时触发。记住,命纹越烫,你的力量越强。但千万别被镜像体趁虚而入——他现在能感知你的情绪。”
我点头,转身就跑。
柳如烟在后面喊:“我和你一起!”老鬼挣扎着要爬起来:“陈兄弟……”我没回头,只喊了句:“照顾好他们!”
跑过玉台时,我瞥见镜像体正缓缓爬起来,他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首勾勾盯着我的后背。
黑雾里传来陆九渊的笑声:“小墨,你以为你能救她?等你到了祭魂井就知道——”
“砰!”
石壁突然塌了一块,碎石砸在我脚边。
我头也不回地往前冲,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北郊废弃医院,祭魂井,巫九娘……
我摸了摸胸口,命纹还在发烫,这次不是疼,是种灼烧般的力量,顺着血管往西肢窜。
“等着我。”我对着空气说,“不管你是不是圣女,不管我是不是人牲……我都会把你带回来。”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还有陆九渊撕心裂肺的怒吼:“拦住他!别让他去祭魂井——”
我跑得更快了。
风灌进耳朵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脑子里响:“第三次灼烧,来吧。我倒要看看,这命,到底能不能由我改。”
(黑雾里,镜像体的手指突然动了动,他抬起头,嘴角勾起和陈墨一模一样的笑。
远处,祭魂井的方向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混在风里:“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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