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风卷着石屑往领口钻，我被老鬼拽得踉跄，后脚跟磕在凸起的岩块上，疼得倒抽冷气。
王老板怀里的巫九娘突然发出一声低吟，盲杖在地上敲出细碎的点——她盲了，但比我们更早感知到什么。
"停。"老鬼突然松了手。
我撞在他背上，抬头就见前方三步远的位置，不知何时立着个穿青布衫的老头。
他白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攥着根褪色的卦签，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洞外的火把映得他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像是藏着两盏油灯。
王老板倒吸一口凉气，怀里的巫九娘却偏了偏头："张...张伯？"她声音发颤，盲杖尖微微发抖，"您怎么会在这儿？"
老鬼的手按在腰间的罗盘上，指节泛白："你是..."
"我是张瘸子，后山土地庙替人算卦的老张头。"老头晃了晃手里的卦签，"小丫头片子，上个月你还来我摊子前摸过龟甲，说要替师父问平安。"他转向我，笑容收了，"陈墨，你要找的真相，比洞里那堆烂肉深得多。"
我的后颈炸开一层鸡皮疙瘩。
这老头怎么知道我名字？
更诡异的是，他说话时，洞底那该死的心跳声突然弱了，像被谁掐住了喉咙。
"你是谁？"我攥紧镇魂钉，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是看着你们九宫命格传人流血长大的。"老张头的声音突然变了，像两块老玉相碰，清冽得扎耳朵，"三百年前，你们陈家祖先在巫蛊秘境前跪了三天三夜，求巫族用'人牲命格'换一方太平。
知道什么是人牲吗？"他伸手指向我的眉心，"你的命，是块引雷的磁石——所有邪祟、所有贪心鬼，都要往你身上撞。"
我觉得喉咙发苦。
老鬼突然闷哼一声，踉跄着扶住岩壁。
我这才发现他肩膀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开败的花。
"那预言呢？"巫九娘突然开口，盲杖重重敲在地上，"您说过'血光起时，天命现'，是不是和他有关？"
老张头冲她竖起大拇指："好丫头，记性比我这把老骨头强。"他转向我，眼里的光烧得更旺，"当九宫命眼与奇门遁甲合一时，黑暗将被驱散。
陈墨，你以为自己在找家族诅咒的答案？
错了。
你是这局里最后一张牌——要么用你的命镇住洞底那东西，要么让它爬出来，把这世道搅成烂泥。"
洞底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撞石壁。
王老板怀里的巫九娘猛地一颤，盲杖"当啷"掉在地上。
我弯腰去捡，指尖碰到盲杖时，触到一片冷汗——她的手冰得像块铁。
"骗人的吧？"王老板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墨就是个给人看风水的，怎么可能..."
"你当陆九渊为什么追着他不放？"老张头冷笑，"那老东西在归墟宗供的邪神，要的就是人牲的命髓。
司命为什么是他的命格镜像？
因为镜像要吞了本体，才能让邪神破封！"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像铁钳，"现在退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洞底那东西的心跳，己经和你脉搏合上了——"
"陈墨！"
陆九渊的尖叫穿透石门，像根生锈的针戳进耳膜。
我猛地抬头，就见石门缝隙里渗出黑红色的雾气，沾在岩壁上滋滋作响，像浓硫酸。
老张头松开手，退到阴影里。
他的卦签突然"咔"地断成两截，碎渣子簌簌掉在地上："该说的说完了。
记住，奇门遁甲的解法在你爷爷的旧笔记本里，最后一页被茶水洇了的那句——"
"砰！"
石门轰然炸裂，碎石像子弹般射过来。
老鬼扑过来把我撞开，左肩又绽开一道血口。
王老板抱着巫九娘滚进石缝，盲杖在地上划出火星。
我踉跄着站稳，就见陆九渊站在石门废墟里，身上的西装破成布条，左眼泛着诡异的幽蓝，右眼却全是血丝。
他身后，司命的影子浮在血光里，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嘴尖牙。
"小友，发什么呆？"老鬼扯下衣角缠住伤口，声音哑得像砂纸，"那东西要出来了，你得——"
"闭嘴！"司命的声音像两个人在说话，一男一女，"陈墨，过来。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过来，我让你看看，你爷爷跪在我脚下求命的样子！"
我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老张头的话在耳边炸开："人牲命格不是诅咒，是使命。"巫九娘摸索着捡起盲杖，朝我伸出手，盲眼上的纱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淡粉色的疤痕——那是祝由术反噬留下的印记。
洞底的心跳声又响了，这次我听清楚了，和我的心跳一个节奏。
一下，两下，像有人在敲战鼓。
陆九渊身后的血光里，那道影子慢慢弯下腰，我看见它掌心有团幽绿的光，像极了爷爷临终前，攥着《奇门要术》时，眼里的光。
"小墨！"王老板从石缝里探出头，"你...你要干啥？"
我摸了摸怀里的镇魂钉，冰凉的金属贴着心口。
老鬼的血滴在我手背上，温热的，像团火。
巫九娘的盲杖轻轻碰了碰我的指尖，那是只有我们懂的暗号："我在。"
"老张头说的对。"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稳当，"有些事，知道了就回不去。
但总得有人走到底。"
陆九渊的笑声混着洞底的嘶吼，像团乱麻。
司命身后的影子举起了手，幽绿的光从指缝里漏出来，把整个洞穴照得像浸在深潭里。
我深吸一口气，能闻到血锈味、石粉味，还有老鬼伤口渗出的药味——那是他总在喝的朱砂酒的味道。
"走吗？"老鬼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摇了摇头，往前迈了一步。
幽绿的光漫过脚面，像片会流动的水。
身后传来巫九娘的低吟，是祝由术的咒文。
王老板骂了句粗话，跟着跨出石缝。
老鬼的罗盘突然"嗡"地响了，指针疯狂旋转，指向洞穴深处。
洞底传来一声咆哮，震得头顶的钟乳石簌簌掉落。
我抬头，看见幽绿的光里，那道影子的轮廓慢慢清晰——它有七个头，每个头上都长着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我默念着老张头的话，握紧镇魂钉，往洞穴深处走去。
幽绿的光在脚下蔓延，像条通往地狱的路。
我听见身后传来老鬼的叹息，王老板的抽鼻子声，巫九娘的咒文突然拔高了调子。
洞底的心跳声又和我合上了，一下，两下，像在数着步数——一步，两步，三步。
当第七步落下时，那七个头的影子突然低下了头。
它的眼睛里，亮起和我怀里镇魂钉一样的光。
(http://www.xsdingdian.com/book/JRO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sdingdian.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xsdingd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