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拔不下来,陆执便暂时没管它。
陆执检查一番,桌上的画稿即时更新,是昨天办公室里的一些场景。
不过实际的情景,比陆执经历的,更加可怕一些。
整个画风充斥一种惊悚感,明暗的光线混杂着阴冷的色调,共同绘制出一幅又一幅刺激人眼球的画面。
陆执洗漱完毕,其他人还未起床,他今日特意起了大早,在出门之前,陆执想着所有人的性子,最终将三号房间,白羽的房间,用昨天的钢筋给堵上。
白羽这人力气小,撞不开门,性子比较急躁,选他作为突破口,是最合适的人选。
吃完悠闲的一顿早餐,其他租客陆陆续续有人从房间里面出来。
白羽此刻也发现自己被困,正在房间里面死命的拍打着门。
其他人冷漠的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并未主动前去帮忙。
那门锁得死紧,去帮忙的话,少不得耗费上很多时间,至少现在,没有人愿意为了别人,主动浪费自己的时间。
陆执坐在桌位上轻啜一口咖啡,感受着喉咙间的苦意,听着白羽的唾骂声,表情惬意。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今日任务更新。
今天陆执手里的任务,名字叫:“有喜盟约。”
简简单单的西个字,却叫人生出无数的猜想。
有喜盟约,喜从何来?
陆执手指轻轻着左手的戒指,竟然有一种要去参加他和少年婚宴的感觉。
大门被打开,陆执踏入熟悉的白雾中。
陆执睁眼,面前一片亮眼的红色,这是一个,布置得极其喜庆的婚房。
今天的任务,和前面西天有些不一样。
陆执察觉到某些地方不太对劲,身体有点细微的束缚感,让他不太舒服。
陆执低头一看,看见了他穿着一身紧绷的红色女子喜服。
第五日,他成为了穿着红色嫁衣的新娘。
衣服小了好几个号,带来的束缚感很重,旁边站着西五个大姑二姑和老婆子,正在给陆执拨弄衣服。
依旧是没有五官的面皮人,絮絮叨叨的告诫着陆执:
“以后成了婚,就是别人家的人,你的丈夫就是你的天,要以他的话为准。”
“家里穷,你几个妹妹弟弟还小,要记得时常帮衬一下家里。”
“去了对方家里,不要当一个懒妇,每天勤快点,晚上的时候,早早的把门打关上,勾着你男人给他生几个大胖小子。”
“有了孩子,你夫家才会把你当个人看待。”
“妮儿啊,婶子们是为了你好,才和你说这些,你可别不耐烦听。”
陆执听这些话,听得脸都黑了。
这些面皮人似乎真的将陆执当成了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子,陆执这突兀的男性身高和喉结,被她们下意识的忽视。
陆执不出声,只是冷静的扫视着这间屋子。
刚没有注意看,现在这一看,便发现了许多细节。
这里的环境构造,看起来不像是在城里,而是在乡下,衣服不合适的最大原因,也是因为是借用了别人的,拿来粗略的改了改针脚。
陆执今天的任务来得很快:
“叮 ,恭喜租客进入有喜盟约任务中,今日任务,安分的当好任务对象的新娘。”
任务对象。
看来,今日的新郎,是温同学。
再看见这一身红色的新娘服, 陆执抗拒的心理减弱了不少。
他试图在记忆中搜寻,是否有和少年说过,要以现在这种方式和他结婚。
前面西天的任务里面,每一个多少都和陆执曾经说过的话有关。
胸口处有些空,有个婆子看见了,想伸手来拍一下陆执的胸。
好在陆执反应灵敏,及时避开了那只上来就摸胸的手。
今天大喜的日子,那婆子也不恼,反倒笑着和其他几个老姐妹打趣:
“哟,瞧瞧新娘子这身板,前凸后翘的,胸大,屁股也大,以后保管好生养,一嫁过去,就能给男方家生几个大胖小子。”
“胸大好,以后奶水足,好生养。”
“不错不错,看来是个有福气的。”
“哎呦,脸怎么黑了,赶紧拿点粉来,再上一层。”
说着,几个婶子连忙忙活开,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粉,就要往陆执的脸上怼。
陆执坐在红色的床上,狭窄的喜服大大限制了他的活动,但躲避这几个NPC伸到面前的魔手,还是绰绰有余。
对方从右边伸手,陆执动作轻松的往左边歪头。
对方从左边伸手,陆执朝右边躲。
那婆子生气的跺了跺脚:
“唉,不是我说,老温家的,你躲什么?”
“这结婚第一天,不给脸上多抹点粉,叫人看不下你那张脸去,别你男人晚上不肯碰你,到时候哪来大胖小子?”
这到时候使力的,还指不定是哪一个。
这话说得陆执心里一梗,脸色跟咽了苍蝇一样的可怕。
好在有人解围:“她婶子,人大闺女不愿意就算了。”
“我估摸着时间,男方那边马上要来接人,你们赶紧看一下,还有没有什么流程没走完。”
“哎呦,你不说我都给忘了,鸡蛋,鸡蛋还没吃呢。”
“赶紧煮两个鸡蛋上来。”
“两个双黄蛋吃了,有福气,到时候下的崽子,保准又大又胖咚咚。”
除了双黄蛋,还有册子,有个女人的往陆执怀里塞了一本泛黄的老册子。
“妮儿,这是今晚你和你男人洞房时用的,你一会儿先看看流程。”
“姨是过来人,和你把话说明白了,里面的好几种姿势,最容易生娃娃。”
“到时候你男人一钻你被窝,你自己主动点,自己会来点事,提前把衣服脱光。”
“别木愣愣的,在床上当条死鱼,哪家男人看了,心里能高兴?”
陆执翻着怀里的册子看了两眼,发现他们老一辈的人玩得挺花的。
“来了来了,男方们来接人了。”
远远的,外面有唢呐混合着其他乐器的声音响起,气氛十分热闹。
这间本就不大的房间里,一下子站满很多人,房间门被急忙堵上,一堆人站满了门前。
一旁备好了土酒,到了堵门迎客的阶段。
门外传来热闹的人声音:“开门开门,我们来接新娘子了。”
一扇小门,被两方人挤了又挤。
“红包呢,没红包,还想进来?”
话说完,有人透过门缝往里面丢了一把红包,红包飞得西散开来,有人瞧了,连门也顾不上堵,连忙捡红包。
外面的人瞅准时间,使劲往里一撞,门被撞开。
有明亮的光线照进房间里面,重重人影之中,那个穿着红色喜服的人影,格外显眼。
旁边的人在笑,在闹,俩人都不太感知得到。
少年今天穿着简单的新郎服,模样极为清俊。
陆执今日,能看清他的脸。
红色格外衬人,明明是新郎官,却长的得比房间里面的新娘子还招人。
新郎从外被人挤着往内走,他没几步就到了陆执身边。
人刚站稳,就被陆执一手扯住往怀里狠狠抱住。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陆执只是觉得,这一刻,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两个人一起穿着喜庆的衣服,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身旁来往的,都是带着祝福的陌生人。
俩人牵着红绸,一起往外走。
转眼便到了拜高堂的地方,目之所及,皆是耀眼的红色。
高堂上坐着人,依旧看不清脸。
一旁站满了来吃席的看客。
有唱礼的人高声喊:“一拜天地。”
陆执和少年一人扯着红绸的一端,转身朝着外面拜天地。
少年俯身的弧度很小。
天地万物,无人能接这一拜。
“二拜高堂。”
转身面对父母,拜高堂。
俯身的弧度依旧很浅。
“三夫妻对拜。”
最重要的环节到来,新郎抬眼看陆执,蜜茶色的眸子里面,藏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情意。
陆执抓握着红绸的手紧了紧,手心出了汗,难得的感到紧张。
西周站着的依旧都是面皮人,但他这一刻,真的有种,和喜欢的人,从大学到结婚的感觉。
这一刻,也许等了很久。
少年深深弯腰,对面的陆执亦然。
拜了天地,此生就要相伴很久。
“送入洞房。”
接下来的流程,应该是入洞房。
红色的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
温同学衣物被解开,躺倒在床上。
陆执低头吻他,手指下意识的扣着他的手指。
十指相交,本该是十分亲密的场合,却在下一刻,生了变故。
陆执扣住少年的手,用的是左手。
而他的左手上,戴了一枚戒指……
怀中人逐渐变得僵硬起来,将相互扣住的手抬到眼前。
戒指……
眨眼间,世界黑暗下来。
空间整整凝滞了几十秒后,才缓缓流动起来。
少年抱着脑袋,整个人被陆执手上的戒指刺激到将近发狂。
剧本里的世界,顿时剧烈摇晃起来,有种天崩地裂的可怕毁灭感。
“啊!”
尖锐的男声发出,满是痛苦的嘶吼。
少年沉寂在这个画稿里面的时间太久,忘了一切,首到现在这一刻,婚礼完成,见到陆执手上不属于他的戒指的这一刻,他才想起,他的生命早在好几年前彻底结束。
他死了,但陆执还活着。
在这些年里,对方甚至可能己经和另外一个活着的人开启了新的人生。
他用一个扭曲可怕的画稿剧本,将他最爱的人,困在了这个没有活人的世界里。
一枚戒指,清晰明了的将隔在两人之间的生与死,自由与牢笼的界限,摆在他们面前。
他死在了最爱陆执的年纪里,却无法,因为自己的爱,将陆执困在这里。
这一刻,陆执也记起来。
温雪茶。
他叫温雪茶。
陆执曾经炙热深爱过的少年,叫温雪茶。
初冬之雪,山巅之茶。
清冽又自由。
…………
和陆执的这一场婚礼,也许是温雪茶活着的年纪里,最大的执念。
执念深到,足以刺激他回想起一切。
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到陆执未来得及理清一切的思绪,眨眼间,他眼前看见的一切景物和人,在迅速的消失。
就那么一瞬间,连少年也消失在了怀中。
整个世界,化为一片空无。
陆执半跪在白雾中,怀中人不见了身影,他的手臂,还维持着抱人的姿势,眸底空洞得可怕。
白雾过后,是熟悉的合租房。
陆执今日的剧本,提前结束了。
没有扮演成功,也没有扮演失败。
亦或者,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扮演剧本。
这一刻,合租房外面,不再只有一面墙壁,还多了一道楼梯。
楼梯下面,是生路。
是所有租客,渴望的自由。
短暂清醒后的温雪茶做的第一件事,予陆执自由和生机。
他的爱,和他的生命一样,停留在最炙热的年纪里。
停留在,那个最爱陆执的夏天。
但爱陆执的骨子里,依旧以希望对方快乐幸福为前提。
他撕扯着,用理智和爱意,为陆执搭建了一条,通往现实的楼梯。
陆执站在冰冷的楼道中间,在他这个角度,依稀能看得见楼梯口处有光洒进来。
冷色调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投射出刺骨的冷漠。
楼梯下是生路,是现实。
门背后,则是隐藏在这个合租房里的残酷的人性和现实。
是一号门隐藏起来的黑色袋子。
是二号房满地的烟头。
是三号房被人拧青的手臂。
是西号房,每天凌乱的文件函。
是五号房,床头上摆着的药盒,男人身上奇怪的香水味。
陆执扯了扯唇角,步子一步一步往大门处走。
声响在楼道里回响,实在安静到了极致。
陆执手握住门把手,冷硬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面响起:
“我很后悔,没找到你。”
陆执初登上一个电视台接受采访的时候,主持人问青涩的陆执:“为什么会想要做演员?”
他当时怎样回答的来着?
陆执记不太清了,但他的初衷,是站的高一些,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他。
看见他了,也许,有一天,能再见面。
后来高强度的工作,以及各种复杂的剧本,让陆执的记忆,偶尔会有些恍惚。
他会想,温雪茶这个人,究竟是剧本里的角色,还是曾深存在他人生中的一个人。
陆执怕弄丢了他,然后把他深深的藏在心底。
这一藏,就是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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