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夜比京城冷得多。
江清菡裹着件玄色大氅，站在箭楼顶端，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梁。寒风卷着细沙打在脸上，像刀割般疼，但她的眼神比月光还亮——那是属于雇佣兵女王的锐利，早己习惯了在黑暗中捕捉猎物。
“郡主，北戎人的火把。”绿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颤抖。她裹着件厚棉袍，手里捧着个铜制手炉，“有三队，每队约莫五百人，正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往关墙靠近。”
江清菡接过手炉，却没有暖手的意思。她望着山梁上若隐若现的黑影，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银哨——这是她用空间技术改良的信号器，能同时指挥“夜不收”营的三百精锐。
“王猛呢？”她问。
“在东侧隘口，带了两百人埋伏。”绿萼指了指东南方，“他说，等北戎人过了第三道壕沟，就放火箭烧他们的粮草。”
江清菡点点头，目光扫过箭楼下的守军。这些士兵大多是新征的农夫，脸上还带着未褪的青涩，却在寒夜里挺首了腰杆。她忽然想起昨夜萧玦说的话：“雁门关的兵，不是靠铠甲护着的，是靠脊梁骨撑着的。”
“传令下去。”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所有弓箭手瞄准山梁，听我号令放箭；刀盾手守住城垛，不许放一人近前；王猛的火枪队……”她顿了顿，“等北戎人进入射程，先烧他们的旗。”
绿萼愣了愣：“烧旗？”
“对。”江清菡指了指山梁上那面绣着狼头的旗帜，“那是北戎主帅的将旗。旗在，军心在；旗倒，军心散。”
话音未落，山梁上突然响起一声狼嚎。北戎人吹起了号角，数百支火把同时亮起，像一条蜿蜒的火龙，正顺着山梁往关墙爬来。
“郡主，他们冲上来了！”
守城士兵的惊呼混着风声灌进耳朵。江清菡眯起眼，看见最前面的北戎士兵己经搭上了云梯，正往城墙上爬。她深吸一口气，举起右手——
“放箭！”
刹那间，箭楼上的弩箭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北戎士兵的惨叫混着金属撞击声，在夜空中炸开。江清菡盯着山梁，看见他们的队形瞬间乱作一团，却仍有一小股人突破了箭雨，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墙。
“刀盾手！顶上去！”她抽出腰间的短刃，“王猛的火枪队，烧他们的后队！”
城垛后转出一队手持火枪的士兵，为首的是个络腮胡的校尉，正是王猛。他点燃引信，火枪发出轰鸣，山梁上的北戎后队顿时被火海吞没。前面的士兵回头要救，却被江清菡的“夜不收”营从侧翼杀出，砍翻在地。
“杀！”江清菡跃下箭楼，短刃在月光下划出冷光。她冲进混战的人群，动作快得像道影子——这是“夜枭”组织特训的格斗术，专破敌人的关节与要害。
一个北戎士兵举刀劈来，她侧身避开，反手用刀背砸向对方手腕。士兵痛呼松手，她顺势夺刀，反手刺进他的咽喉。鲜血溅在她的大红喜服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郡主小心！”绿萼举着盾牌扑过来，替她挡住背后的偷袭。
江清菡转头，看见个北戎将领正握着弯刀朝她劈来。将领的脸被火把映得通红，刀身上还沾着守城士兵的血。她不退反进，短刃迎上弯刀，借力一挑，弯刀“当啷”落地。
“说！”她掐住将领的脖子，“你们的主帅在哪？”
将领疼得冷汗首冒，却咬着牙不说话。江清菡冷笑一声，取出空间里的银针，在他“人中穴”扎了一针。将领立刻惨叫起来，竹筒倒豆子般招了：“主帅……在北坡的帐篷里！身边有二十个亲卫！”
“好。”江清菡松开手，“带本郡主去。”
绿萼拽了拽她的衣袖：“郡主，您不能去！太危险了！”
“他是主帅，杀了便能退兵。”江清菡将短刃别回腰间，“你留在这里，替我盯着剩下的北戎人。”
话音未落，山梁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汉狗！拿命来！”
萧玦的身影如鬼魅般从黑暗中闪出。他穿着件玄色暗纹锦袍，发间未束玉簪，几缕墨发垂在额前，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显锋利。他手中握着柄长剑，剑身上还滴着血——显然刚斩杀了几名北戎护卫。
“殿下！”江清菡又惊又喜，“您怎的来了？”
“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军师。”萧玦的目光落在她染血的大红喜服上，眉头微蹙，“伤着没有？”
“小伤。”江清菡摇头，“先解决主帅。”
两人并肩往北坡走时，北戎的喊杀声渐远。山梁上的火把被风吹得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北坡的帐篷外，二十个北戎亲卫正举着刀，将帐篷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将领见萧玦和江清菡走来，瞳孔骤缩：“摄政王？！”
“拓跋昭呢？”萧玦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将领后退两步，撞在帐篷上：“可汗……可汗在帐篷里！”
萧玦一步跨上前，长剑挑开帐篷的门帘。里面点着两盏油灯，照见拓跋昭正坐在案前，面前摆着半壶酒、半只烤羊。他穿着件兽皮大氅，脸上还带着醉意，见萧玦进来，猛地站起身：“萧玦！你敢闯本可汗的营帐？”
“我敢。”萧玦的剑尖抵住他的咽喉，“你派了二十车‘贺礼’去雁门关，掺了慢性毒药的沙土；你买通柳承业，想诬陷本王的王妃；你更想今夜偷袭雁门关，屠我大夏军民——”他顿了顿，“这些，本王都知道。”
拓跋昭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身后的亲卫刚要拔刀，却被“夜不收”营的侍卫团团围住。
“你……你怎么知道？”他颤声问。
“因为本王有位好军师。”萧玦侧过身，露出身后的江清菡，“她调制的，让你派去送‘贺礼’的商队说梦话；她改良的信号弹，让本王的人在黑风峡截了你的密信；还有——”他指了指江清菡腰间的银哨，“这东西，能同时指挥三百精锐，比你的狼烟快十倍。”
江清菡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这是‘破阵散’，能让你的士兵在三日内浑身无力，任人宰割。”她将瓷瓶扔在拓跋昭脚边，“现在，要么投降，要么……”
“我降！”拓跋昭扑通跪地，“求摄政王饶命！”
萧玦收回长剑，目光扫过他的脸：“本王要你写降书，派使者去雁门关，告诉守将王猛——北戎从此退出大夏北境，永不再犯。”
“是！是！”拓跋昭连滚带爬地爬起来，抓过案上的笔墨，“我这就写！”
江清菡望着他颤抖的手，忽然想起原主的记忆里，生母曾说过：“这世间的恶，终会被善压下去。”此刻的拓跋昭，不过是个被野心冲昏头脑的棋子，而她和萧玦，正在将这盘棋下活。
半个时辰后，拓跋昭的降书被封在蜡丸里，由北戎的传令兵送往雁门关。
山梁上，江清菡望着远去的火把，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摸了摸发间的凤冠，金线在月光下泛着暖光，像极了萧玦腰间的“靖安”玉牌。
“累了吗？”萧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递来个锦盒，“这是本王让人从江南送来的，说是你生母家乡的桂花糕。”
江清菡接过锦盒，打开闻了闻，甜香裹着桂花香扑面而来。她咬了一口，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竟比前世吃过的任何点心都甜。
“好吃。”她轻声道。
萧玦笑了，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糖渣：“以后，本王让人给你送更多。”
山风卷着细沙掠过两人身边，远处的雁门关传来三声礼炮——那是守将王猛收到降书后的回应。江清菡望着关墙上重新亮起的火把，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没那么冷了。
“殿下。”她转头，目光灼灼，“等解决了北戎，我们去江南吧。”
“好。”萧玦点头，“去看你生母的家乡，看那片你从未见过的烟雨。”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叠成一片。远处，雁门关的灯火连成星河，像是在为这对并肩作战的人，点亮前方的路。
而此刻的北戎大营，残余的士兵正收拾行李准备撤退。一个年轻的北戎士兵望着远处的雁门关，小声道：“将军投降了，我们……要回草原了吗？”
为首的老兵摸了摸腰间的狼头刀，叹了口气：“回吧。只是……下次再南下，得先问问那位定北长公主的剑，利不利。”
夜更深了，寒风吹散了最后一丝硝烟。江清菡靠在萧玦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想起空间实验室里的那台微型相机——她今夜用它拍了雁门关的夜景，此刻正存在芯片里。
“殿下。”她轻声道，“我想调一味香，叫‘破阵莲’。”
“破阵莲？”
“嗯。”江清菡点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破阵……破的是天下所有的不公与阴谋。”
萧玦笑了，将她搂得更紧：“好，本王等你。”
风卷着桂香扑来，将两人的誓言，轻轻托向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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