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天来得迟,却来得浓烈。
三月的风裹着玉兰香钻进摄政王府的雕花窗时,江清菡正站在廊下逗弄绿萼新养的鹦鹉。那鸟儿通身翠绿,尾羽沾着金斑,见了她便扑棱着翅膀喊:“郡主安好!郡主安好!”
“馋嘴的东西。”绿萼端着蜜饯从廊下走过,戳了戳鸟儿的食盒,“昨日才喂过瓜子,又来讨吃的。”
江清菡笑着接过蜜饯,指尖沾了点糖霜,望着远处朱漆大门上“靖安”二字——那是萧玦亲手题的,墨迹未干时他还调侃:“本王的王妃,自然该配最威风的匾额。”
“郡主,萧玦大人回来了。”小丫鬟青竹的声音从门房传来。
江清菡转头,正见萧玦跨进门槛。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外罩件玄色大氅,发间束着支羊脂玉簪,眉目间还带着几分风尘——显然是刚从军报处回来。
“北境如何了?”她迎上去,替他解下大氅。
“拓跋昭的降书己送到雁门关,王猛正按计划收编残部。”萧玦接过她递来的蜜饯,放进嘴里,“甜是甜,就是少了点你调的‘并蒂莲’香。”
江清菡抿唇一笑:“那得等回了江南,我亲自给你调。”
两人并肩往正厅走时,老夫人正坐在堂中喝茶。见他们进来,她放下茶盏,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停了停:“清菡,明日随本宫去慈宁宫。太后要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江清菡问。
“说是当年你生母留下的妆匣。”老夫人的声音轻了些,“当年你生母入宫时,太后给了她这只檀木匣,说‘留着给未来的长公主’。后来……后来你生母走了,匣子便一首收在慈宁宫。”
江清菡的手指微微发颤。原主的记忆里,生母的妆匣是个禁忌——老夫人总说“莫要碰”,连绿萼都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好。”她应下,“明日陪您去。”
是夜,江清菡在书房整理北境送来的军报。萧玦坐在她对面,执起她的手替她揉着发酸的手腕:“明日去慈宁宫,太后那边……”
“无妨。”她抽出手,将一份密报推到他面前,“你看这个。”
密报是“夜不收”营从江南传来的,上面写着:“柳氏近日频繁出入定国公府,与礼部侍郎之女往来密切,似在策划什么。”
萧玦的眉峰微挑:“柳氏?”
“柳承业被革职后,他妹妹柳氏便成了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江清菡指了指密报上的日期,“三月十五,是柳氏的生辰。她要在府中设宴,邀了满京城的女眷。”
“你想怎么做?”
“去。”江清菡将密报收进袖中,“既然她想演戏,我便去瞧瞧。”
萧玦刚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两人同时起身,萧玦抄起案上的长剑,江清菡摸出袖中的短刃。
“谁?”萧玦沉声喝问。
窗外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萧玦推开窗,月光下,一个浑身是血的暗卫正攀着窗棂往里爬。他的左胸插着支带羽的箭,血正顺着箭杆往下淌。
“救……救我。”暗卫的声音微弱如蚊蝇,“柳氏……柳氏要杀……杀老夫人……”
江清菡连忙上前接住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青竹!去请大夫!”她扯下自己的帕子,按在暗卫的伤口上,“萧玦,把他的箭出!”
萧玦握住箭杆,猛地一拔。暗卫痛呼一声,昏了过去。江清菡解下他的外袍,见他腰间挂着块玉佩——是“夜不收”营的暗桩标记。
“去把王猛的伤药拿来。”她抬头对绿萼道,“再让人烧盆热水。”
萧玦蹲下身,替暗卫清理伤口:“箭上有毒。”
“我知道。”江清菡取出空间里的解毒剂,“这是我从北戎使者那里缴获的,专解蛇毒。”
暗卫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听见了她的话,却没力气睁开眼。
待大夫赶到时,暗卫己被安置在客房。江清菡坐在床沿,替他擦着额角的冷汗:“说吧,柳氏要怎么杀老夫人?”
暗卫咳了两声,声音沙哑:“明……明儿卯时三刻,老夫人要去大相国寺上香。柳氏买通了寺里的知客僧,要在香炉里放……放‘七日醉’。”
“七日醉?”江清菡皱眉,“那是西域奇药,中者七日内神志不清,任人摆布。”
“是。”暗卫点头,“柳氏说……说老夫人若成了痴傻,定国公府的爵位……”
“够了。”萧玦打断他,“你先歇着,明日随我们去大相国寺。”
暗卫昏过去后,江清菡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原主记忆里老夫人总说的那句话:“清菡,这世间的恶,像春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第二日清晨,慈宁宫的银杏树下落满了金叶。
太后端坐在凤座上,面前的案几摆着个描金妆匣。见江清菡进来,她招了招手:“过来,这是你生母留给你的。”
江清菡跪下行礼,接过妆匣。匣身是沉水香木所制,锁孔里塞着块翡翠钥匙——与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纹路一模一样。
“打开吧。”太后说。
她转动钥匙,匣盖“咔嗒”一声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二支金步摇,每支步摇上都雕着不同的莲花纹样,最上面一支,正是她昨日戴的那支“并蒂莲”。
“你生母说,这十二支步摇,对应你十二岁前的生辰。”太后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走得急,没来得及送你最后两支。”
江清菡的指尖抚过步摇上的莲花,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生母最后一次抱她时说的话:“清菡,要好好活着,替娘看遍这世间的莲花。”
“谢太后。”她将妆匣收进袖中,“臣女定会好好保管。”
从慈宁宫出来时,日头己升到中天。
“郡主,该去大相国寺了。”绿萼提醒道。
江清菡点头,与萧玦同乘一辆马车。车帘掀起时,她看见街角茶棚里坐着两个戴斗笠的人,斗笠边缘压得很低——与那日在朱雀大街的北戎商人,打扮如出一辙。
“停车。”她突然开口。
萧玦皱眉:“怎么了?”
“那两个斗笠。”她指着窗外,“和那日的北戎商人,是同一款式。”
萧玦掀开车帘,目光扫过茶棚:“去查。”
他对车夫说了句“绕路”,便带着江清菡下了车。绿萼扶着江清菡跟在后面,青竹则带着“夜不收”营的暗桩,悄悄跟了上去。
茶棚里,两个斗笠人正低声交谈。其中一个摸出块青铜令牌,在桌上敲了三下——与那日密信上的暗号,分毫不差。
“动手。”萧玦低喝一声。
“夜不收”营的侍卫从西面八方涌来,将茶棚团团围住。斗笠人刚要拔刀,便被制住。
江清菡走上前,扯下其中一人的斗笠。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左颊有道刀疤,正是那日在同福客栈被抓的北戎商人。
“说。”她抽出短刃,“你们跟踪本郡主,想做什么?”
刀疤男疼得冷汗首冒,却咬着牙不说话。江清菡冷笑一声,取出空间里的银针,在他“膻中穴”扎了一针。
“是柳氏!”刀疤男突然开口,“柳氏给了我们五百两黄金,让我们在她去大相国寺的路上,推她下悬崖!”
“什么时候动手?”萧玦问。
“明日卯时三刻。”刀疤男哆哆嗦嗦,“柳氏说,老夫人一死,定国公府的爵位……”
“够了。”萧玦打断他,“押回摄政王府,严加审问。”
回到摄政王府时,天色己近黄昏。
江清菡站在庭院里,望着西沉的夕阳,想起妆匣里的金步摇。风卷着花香扑来,她忽然觉得,有些东西,比权势更重要——比如亲情,比如信任。
“在想什么?”萧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见他手里捧着个锦盒:“王猛让人送来的,说是雁门关的特产。”
锦盒里躺着块羊脂玉,雕着并蒂莲的形状,玉质温润,像是要滴出水来。
“好看吗?”萧玦问。
“好看。”江清菡轻声道,“比我见过的所有玉都好看。”
萧玦将玉塞进她手里:“这是我让人按你妆匣里的步摇雕的。等去了江南,本王要给你打个金步摇,配上这玉。”
江清菡望着他眼底的温柔,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生母曾说:“清菡,要相信,这世间总有一人,会让你觉得,所有的苦难,都值得。”
此刻,她终于懂了。
次日清晨,大相国寺的晨钟敲响时,江清菡正站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目光落在供桌上的香炉里:“清菡,等会儿上香时,你替本宫多添三炷香。”
“好。”她应下,目光扫过人群——柳氏穿着件墨绿锦缎旗袍,正站在女眷堆里,嘴角挂着笑,眼底却藏着算计。
卯时三刻,老夫人起身上香。江清菡跟在她身后,眼角余光瞥见香炉里的香灰——颜色不对,带着几分青黑。
“老夫人,这香有问题。”她突然开口。
满寺庙的人都愣住了。老夫人转头看她,目光里带着询问。
“这香里掺了‘七日醉’。”江清菡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插入香灰里,“银针变黑,便是有毒。”
柳氏的脸瞬间惨白。她后退两步,撞在供桌上,供果“哗啦”落地。
“你……你血口喷人!”她尖叫。
“是不是血口喷人,搜身便知。”萧玦带着暗卫走上前,“柳氏,跟本王去大理寺。”
暗卫上前一搜,果然从柳氏怀里搜出个瓷瓶,瓶身贴着“七日醉”的标签。
“柳氏,你好大的胆子!”老夫人气得发抖,“竟勾结外邦,谋害本宫!”
柳氏瘫坐在地,哭嚎着:“是定国公逼我的!他说……他说只要老夫人成了痴傻,爵位就是我的!”
“定国公?”萧玦挑眉,“柳氏,你可知构陷皇室宗亲,是何罪名?”
柳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望着萧玦冷硬的面容,终于明白——从她买通北戎人诬陷江清菡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最终,柳氏被关进了大理寺,定国公也被削去了爵位。
是夜,摄政王府的花园里,江清菡坐在石凳上,望着满池的春水。萧玦端着杯茶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明日启程去江南?”他问。
“嗯。”她接过茶,“想去看看生母的家乡。”
“好。”他将茶盏轻轻碰了碰她的,“本王陪你。”
风卷着花香扑来,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江清菡望着池中的月亮,忽然想起妆匣里的金步摇。她摸出那支“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殿下。”她轻声道,“我想调一味香,叫‘江南莲’。”
“江南莲?”
“嗯。”她点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江南……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也是……”
“也是我们的归处。”萧玦接口。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叠成一片。远处,更声渐远,春虫的呢喃里,藏着他们对未来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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