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裹着玉兰香钻进宣政殿时，江清菡正站在丹墀下，听着柳承业的嘶吼在殿内回盪。
“摄政王！臣恳请陛下彻查定北郡主！”柳承业跪在青石板上，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臣有确凿证据，江清菡私通北戎，昨日北戎使者被拿，她房里竟搜出北戎狼头令牌！”
宣政殿内瞬间炸开一片议论。江清菡垂眸望着自己绣着素心兰的裙角，指尖轻轻抚过袖中那方“靖安”玉牌——这是萧玦昨夜塞给她的，说“今日朝会，你且看本王如何护你”。
“柳大人。”皇帝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带着几分不耐，“证据呢？”
柳承业忙从怀中掏出个锦盒，掀开盖子，露出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北戎狼头图腾：“陛下请看！这是臣差人从江郡主西侧偏院的枯井里挖出来的！井壁还有新鲜的抓痕，分明是她近日藏的！”
江清菡抬眼，正撞见皇帝审视的目光。她忽然笑了：“柳大人好手段。只是不知，这令牌上的狼头，与我昨日在西市买的糖画，可有些相似？”
“糖画？”柳承业一怔。
“不错。”江清菡从袖中取出块糖画，正是昨日绿萼在市集给她买的，“糖画像狼又像虎，柳大人拿它当令牌，莫不是北戎的工匠连狼虎都分不清？”
殿内响起低笑。柳承业的脸涨得通红：“你……你血口喷人！”
“柳大人若不服，不妨请太医院验验这令牌。”江清菡将糖画递给身边的太监，“这糖画是用麦芽糖熬的，遇热会化。若令牌是真的，火烤之后该是青铜色；若是糖做的……”她顿了顿，“怕是要原形毕露。”
柳承业慌了神，刚要开口，殿外传来小黄门的通报：“启禀陛下，北戎使者求见。”
众人皆是一怔。皇帝挥了挥手：“宣。”
片刻后，那红脸络腮胡的使者被带了进来。他一见江清菡，立刻跪地磕头：“郡主饶命！昨日是柳大人逼小人这么做的！他说只要诬陷您，就给小人黄金千两！”
“你有何证据？”皇帝沉声问。
使者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封信，双手呈上：“这是柳大人与可汗的密信，小人偷藏在他书房里！”
江清菡接过信笺，展开扫过内容。信中写着“待郡主封号一定，速送二十车‘贺礼’”，落款是“柳承业绝笔”。她将信笺递给皇帝，目光清冽：“陛下请看，这墨迹还未干透，显然是刚写的。”
皇帝接过信笺，瞳孔微缩。柳承业突然扑过来，想要抢夺信笺，却被“夜不收”营的侍卫按倒在地。
“陛下明鉴！”柳承业哭嚎着，“这是江清菡串通北戎使者伪造的！臣对大夏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忠心？”江清菡冷笑一声，“柳大人上月私吞江南漕粮十万石的事，陛下可还记得？”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柳承业，你还有何话说？”
柳承业瘫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皇帝挥了挥手：“来人！将柳承业革职查办，抄没家产！其妹柳氏，着慎刑司严加审问！”
殿内一片寂静。江清菡望着阶下的柳承业，忽然想起昨日在老夫人房里，老夫人说的那句话：“这府里的脏水，总得有人来泼。”
“清菡。”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今日做得很好。”
江清菡福身：“臣女不敢居功，不过是替陛下清理门户。”
“你倒会说话。”皇帝笑了笑，“不过……”他顿了顿，“萧玦，你说该如何赏她？”
萧玦从班列中走出，玄色锦袍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臣请陛下封江郡主为‘定北长公主’，赐婚萧玦为正妃。”
“什么？”江清菡猛地抬头，撞进萧玦深邃的眼底。
殿内再次炸开议论。皇帝拍了拍龙椅：“萧玦，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知。”萧玦声音坚定，“江郡主有大才，与大夏共御外侮；臣虽病弱，却愿以余生护她周全。求陛下成全。”
皇帝盯着两人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好！朕准了！待北戎退去，便为你们赐婚！”
退朝时，江清菡的脚步有些虚浮。她扶着廊柱，望着萧玦的背影——他的玄色锦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走得极稳。
“发什么呆？”萧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身，见她脸色发白，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可是累了？”
江清菡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眼眶发酸：“殿下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我的军师，我的棋手，我的……”萧玦顿了顿，“我的妻。”
江清菡抬头，撞进他灼热的目光里。他的唇覆上来，带着病弱的凉意，却让她心跳如擂鼓。
“殿下……”她轻声道，“北戎的事还没了。”
“我知道。”萧玦松开她，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唇，“但他们再厉害，也敌不过我们联手。”
两人并肩走出宣政殿时，春日的阳光正洒在宫墙上。江清菡望着远处飞檐上的脊兽，忽然想起空间实验室里的那台微型相机——她今早用它拍了柳承业与北戎使者的密信，此刻正存在芯片里。
“殿下，”她轻声道，“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她取出芯片，放进萧玦掌心的微型投影仪。光影亮起，柳承业与北戎使者密谋的画面清晰呈现：“……等郡主封号一定，速送二十车‘贺礼’，里面掺半成沙土……”
萧玦的脸色沉了下来：“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所以臣女今日才急着揭穿柳承业。”江清菡指了指画面里柳承业递信的动作，“他们想借‘贺礼’试探我们的虚实，却不知……”
“我们的‘虚实’，从来都在掌握之中。”萧玦笑了，目光灼灼，“清菡，你可知，我为何选今日求赐婚？”
“为何？”
“因为今日之后，你就是大夏最尊贵的长公主。”萧玦握住她的手，“他们的刀，再快也砍不断皇家的婚书。”
江清菡望着他眼底的坚定，忽然觉得，这场权力的博弈，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午后，江清菡回到西侧偏院。绿萼正捧着个檀木匣在廊下等她，见她回来，立刻迎上来：“小姐，这是王爷差人送来的。”
匣子里躺着件大红色婚服，绣着金线百子图，领口和袖口还缀着珍珠。最上面压着张纸条，是萧玦的字迹：“明日辰时，本王在城门口等你。”
江清菡摸着婚服上的金线，嘴角扬起一抹笑。她转身进了书房，打开空间实验室的电脑，调出北戎使者的密信扫描件。
“原来如此。”她低声道，“他们想在‘贺礼’里下慢性毒药，毒杀雁门关的守将。”
她迅速配制出解毒剂，装进微型喷雾器，又将解药配方用密信传给雁门关的王猛。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晚霞。今日朝堂上的风波，不过是北戎阴谋的冰山一角。但她知道，只要她和萧玦并肩，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
夜色渐浓时，萧玦的车驾停在府门前。江清菡穿着婚服，扶着绿萼的手下车。萧玦站在车边，玄色大氅被风吹起，露出腰间的“靖安”玉牌——与她的那枚，正好拼成一轮满月。
“好看吗？”他问。
“好看。”江清菡轻声道，“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婚服。”
萧玦笑了，伸手替她理了理凤冠上的流苏：“明日，本王要你站在万人中央，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谁才是大夏真正的主宰。”
江清菡望着他眼底的星光，忽然想起雁门关的夜，他披在她肩头的大氅，还有他说“怕你死了，谁来给本王调香”时的模样。
“殿下。”她轻声道，“我想调一味香，叫‘并蒂莲’。”
“并蒂莲？”
“嗯。”江清菡点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双莲并蒂，象征……”
“象征我们。”萧玦接口，“好，本王等你。”
风卷着晚香扑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而此刻的北戎大营，拓跋昭捏碎了手中的密信。信纸上，“贺礼”二字被血浸透，晕染成狰狞的花。
“汉人有备。”他冷声道，“传令下去，今夜子时，偷袭雁门关！”
月光洒在军帐上，映出他扭曲的脸。他不知道，此刻的雁门关，早己布下天罗地网——而那个曾被他轻视的女子，正握着她的剑，等待着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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