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声响,只留下屋内昏黄孤灯投下的寂静光圈。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药水味、绷带纱布的洁净气息,以及一种大战之后特有的、混合着疲惫与沉甸甸胜利感的滞重氛围。
林剑平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深紫色暗纹旗袍,端坐在桌旁。
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略显苍白的脸颊。
左肩的伤口己被重新包扎妥当,但每一次细微的动作仍会牵动丝丝隐痛。
她的目光沉静如水,落在桌面上摊开的几份文件上——从“新世界”缴获的部分未及销毁的零散情报摘要。
以及周小虎顺手牵羊得来的娱乐总会经理公文包里的账目和线人名单。
沈逸飞靠在一张旧藤椅上,脸色依旧带着失血的苍白。
但精神尚可,正就着一盏小台灯,仔细检查着一台从据点缴获的、尚算完好的日军便携式电台。
苏晓寒坐在他对面,面前摊开着复杂的线路图和工具,两人低声交流着改造方案。
林云飞小心地擦拭着配枪,动作一丝不苟。
周小虎手臂缠着新换的绷带,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热粥。
赵立博则整理着医疗箱,清点所剩不多的药品。
短暂的休整,无人言语。只有金属工具轻微的碰撞声、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喝粥的吸溜声。
摧毁据点、生擒酒井、炸毁“新世界”的辉煌胜利,带来的并非狂喜,而是更深沉的疲惫和对逝去战友的哀思。
每一次行动,都伴随着鲜血的代价。
就在这时,门板上传来两轻三重、带着特定节奏的敲门声。
负责警戒的赵立博迅速起身,无声地移到门后。
片刻后,他拉开一条门缝,侧身让进一个身影。
来人五十岁上下,穿着半旧的灰色长衫,面容清癯,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温和中透着洞悉世事的睿智与久经风霜的沉稳。
正是地下党在上海的高层联络人,冯先生。
“冯先生!”众人纷纷起身,林剑平也站了起来。
“都坐,都坐。”冯先生摆摆手,声音平和,目光扫过众人。
尤其在林剑平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关切和不易察觉的赞许,“同志们辛苦了。
吴淞口和‘新世界’的事情,组织上己经知晓。
干得漂亮!沉重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也为我们牺牲的同志报了仇!”
他走到桌旁,没有过多寒暄,神情变得凝重:“胜利值得庆贺,但斗争形势依旧严峻。
我这次来,是带来了新的、非常紧急的任务。”
他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递给林剑平。
林剑平展开纸片。上面是用娟秀小楷列出的一个清单:
盘尼西林(青霉素):2000支(单位)
磺胺嘧啶:5000片
>外科手术器械包:5套(含止血钳、手术刀、缝合针线等)
消毒酒精:50升
医用纱布/绷带:100卷
奎宁片:3000片(抗疟疾)
>备注:前线伤员激增,疫情威胁严重,物资缺口巨大,运输通道被敌人严密封锁,万分危急!
望不惜一切代价,尽快筹措送达!
清单下方,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用朱砂勾勒的、小小的五角星标记——这是最高优先级任务的象征。
冰冷的字句,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前线将士的殷切期盼,沉甸甸地压在林剑平心头。
她仿佛能透过纸背,看到战地医院里缺医少药、在伤痛和疾病中煎熬的战士们。
“冯先生,”林剑平抬起头,深紫色旗袍衬得她眼神愈发坚定明亮,“任务我们接了。需要多少时间?”
“越快越好!最好在…一周之内。”
冯先生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敌人对通往根据地的水陆要道封锁得极严,尤其是药品这类严格管控的战略物资。
常规渠道几乎不可能。组织上会全力协调沿途的交通站和游击队接应,但最困难也是最关键的第一步——如何在上海这个龙潭虎穴里。
凑齐这批数量巨大、管控严格的药品和设备,并安全送出城——就要靠你们了!”
安全屋内一片寂静。筹集这批物资的难度,丝毫不亚于一次高风险的军事行动。
盘尼西林是绝对的军管禁药,黑市上价比黄金且有价无市。
外科器械更是管控严格。要在敌人眼皮底下凑齐并运出,无异于火中取栗。
林剑平的目光缓缓扫过桌旁的队员们。沈逸飞放下手中的电路板,眼神凝重但坚定。
苏晓寒合上线路图,默默点头。林云飞停止了擦枪的动作,身体坐得笔首。
周小虎咽下最后一口粥,抹了抹嘴,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赵立博推了推眼镜,神情专注。
“同志们,”林剑平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清晰而有力,如同磐石,“前线的战士在流血,在等着救命药!再难,也要办到!”
她将那份清单轻轻放在桌子中央。
“现在,集思广益。怎么弄到这批东西?怎么送出去?任何想法,大胆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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