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夜晚”降临。
黑夜里的尘民区,陷入了比墨水更浓郁的黑暗。
但在上层区,那些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角落,一道阴影,却比黑暗本身更加活跃。
墙壁是冰冷的合金,地面光洁如镜,反射着穹顶投下的柔和光线。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经过精密过滤的,带着甜腻香氛的,虚假气息。
索维塔就走在这份虚假的宁静里。
他身上那套灰扑扑的尘民制服,像一滴溅在白纸上的脏墨,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然而,他本人却与这份死寂完美地融为一体。
他不是潜行者。
他是阴影本身。
午夜领主行走在光明之下,只因这光明比最深沉的黑暗更加虚伪。
沙力夫的死,在上层区掀起的风暴己渐渐平息。
灯塔的秩序机器,正用它惯有的傲慢与迟钝,试图将这道裂痕强行抹平。
他们以为,那只是一次偶然的,野蛮的报复。
多么可笑。
索维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艺术家般的,病态的愉悦。
那不是报复。
那是宣告。
而今晚,是审判的正式开庭。
他的脚步,在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停下。
门旁的铭牌上,用优雅的字体镌刻着一个名字和一个头衔。
【布里——光影教会祈福官】
索维塔的嘴角,缓缓勾起。
真是个……恰到好处的目标。
用一个传播虚假希望的神棍的血,来为这场盛大的恐惧盛宴,献上第一份祭品。
再合适不过了。
……
房间内,温暖如春。
布里正对着巨大的落地镜,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费力地整理着自己那身鲜红的祈福官长袍。
他漏风的门牙,让他的哼唱带着一种滑稽又猥琐的“嘶嘶”声。
“梵蒂那个疯婆子,还有随影那个下贱的尘民……”
他对着镜中的自己,得意洋洋地低语。
沙力夫死了,关他屁事?
只要查尔斯大人还需要他这个祈福官,他的位置就稳如泰山。
他甚至己经开始幻想,在下一次远行仪式上,自己沐浴在万众敬畏目光中的场景。
那种感觉,比灯塔最好的红酒还要醉人。
他端起桌上一杯温牛奶,满足地呷了一口,嘴里发出一声惬意的喟叹。
突然。
咔。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异响,从门锁处传来。
“谁?”
布里瞬间警惕,猛地看向那扇纹丝不动的厚重金属门。
走廊里一片死寂。
只有遥远的、属于巡逻队的脚步声,规律地证明着这里的安全。
“神经过敏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松弛下来。
这里可是守卫森严的上民住所,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他转回身,重新看向镜子,准备继续欣赏自己英武的身姿。
然而。
镜子里。
就在他的肩膀后面。
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张脸。
一张极致苍白的,带着戏谑微笑的,仿佛从深沉噩梦中爬出来的脸。
布里脸上的自得,瞬间凝固。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又被灌入了冰冷的液氮。
他想尖叫。
想转身。
想逃跑。
但他的身体,像被看不见的铁索钉在原地,僵硬得无法动弹分毫。
一只冰冷的手,从他身后伸出。
那只手轻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力道不大,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压垮了他所有的勇气和理智。
一个低沉的,带着咏叹调般优雅的嗓音,在他耳边幽幽响起。
“祈福官大人。”
“今晚的夜色,如此美妙。”
“您,不准备为这即将到来的黑暗,献上您的祝福吗?”
布里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疯狂地上下碰撞,发出“咯咯咯”的骇人声响。
“你……你……你是谁……”
他从镜子里,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盯着那张脸,那双深不见底的,仿佛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眼睛。
“我?”
索维塔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艺术家般的、残忍的愉悦。
他缓缓收紧了按在布里肩膀上的手,钢铁般的指节捏得布里骨头发痛。
“吾是审判。”
声音如午夜的寒风。
“吾是惩戒。”
语调里带着玩味。
“还有……”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镜中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变形、涕泪横流的脸,然后嘴角的弧度咧到最大。
“我投降。”
布里的大脑,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搅成了一片空白。
投降?
什么投降?
下一秒,他明白了。
那只冰冷的手,己经像铁钳般,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呜……呃……”
尖叫被堵回喉咙深处,布里像一条被掐住脖子的肥鸭,双眼暴凸,布满血丝,手脚在空气中徒劳地乱蹬。
索维塔将他肥胖的身体,像拎一只破布娃娃般轻松提起,然后重重地、狠狠地按在了冰冷的镜面上!
“别急,祈福官大人。”
索维塔的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混合着冰冷的话语,让他体验着地狱般的折磨。
“审判,才刚刚开始。”
布里惊恐地看到,那只扼住自己的手的主人,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从墙上那幅描绘着光影之主降下光辉的油画上,随手扯下了一根固定画布用的、长长的铁钉。
那根生锈的铁钉,在他修长而苍白的手指间缓缓转动,仿佛最精美的艺术品。
“沙力夫的死,很美,不是吗?”
“现在,轮到你了。”
索维塔的笑容,在这一刻,灿烂得如同午夜墓园里绽放的尸花。
“为你的虚伪和愚蠢,献上一点微不足道的祭品吧。”
“不……不要……”
布里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被挤压得不成调的哀嚎。
索维塔不再言语。
他俯下身。
噗嗤!
那根铁钉,在他阿斯塔特的力量加持下,化作了最致命的武器,瞬间便终结了这间屋子里所有的声音。
黏腻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沉闷声响。
索维塔松开手。
布里的身体像一滩失去骨头的烂肉,无力地顺着镜面滑落在地。
他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像一个最挑剔的艺术家,俯下身,用那双苍白的手指,轻柔地摆弄着布里逐渐冰冷的肢体。
他将那具还在抽搐的躯壳,缓慢而精准地,摆弄成一个五体投地的跪拜姿态。
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被他轻轻托起,调整角度,使其虔诚地,正好面向墙上那幅被撕裂的光影之主油画。
仿佛在向那虚伪的神明,献上最后的、无声的祈祷。
一种极致的、亵渎的嘲讽,在死寂的房间里无声蔓延。
索维塔站起身,走到墙边。
他伸出手指,蘸了蘸地上那泊温热的、属于祈福官的鲜血,开始在洁白的墙壁上,一笔一划地书写。
他的动作优雅而专注,仿佛不是在行凶,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创作。
【你的神,听不见你的哀嚎。】
做完这一切,他退后两步,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苍白的脸上,露出咏叹调般的陶醉。
恐惧,将从这间屋子开始,像最恶毒的瘟疫一样蔓延。
他转身,身形再次融入房间的阴影。
如同一滴墨水汇入黑夜,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房间里,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和墙上那行触目惊心的,用鲜血写下的,来自午夜的审判。
(http://www.xsdingdian.com/book/RER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sdingdian.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xsdingd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