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挽棠己蹲在老槐树下。
她昨日让小菊借的杂役衣裳裹在身上,袖口沾着尚衣局染坊的靛蓝,发间别了根断齿的木梳,远远瞧着像个刚被派来扫落叶的粗使丫头。
西墙根的破院门虚掩着,门环上还挂着周嬷嬷昨日留下的铜锁——但锁芯里插着半截细铁丝,是她方才用发簪挑开的。
“喵——”一声轻唤惊得她脊背绷紧,抬头正见那只狸花猫蹲在檐角,铜铃在雾里晃出细碎的光。
苏挽棠忽然想起陈公公说过,周嬷嬷的猫总跟着她,可此刻猫在这儿,人呢?
她攥紧袖中半块碎瓷片,侧身挤进门缝。
院内荒草齐膝,昨夜火盆里的灰烬被晨风吹得西散,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黑胡椒。
正房的门敞着,她贴着墙根挪过去,鞋尖踢到块碎砖——是昨夜那只夜猫子撞动的?
她弯腰捡起,砖下压着半截带泥的线头,靛青色,和王氏房里掌事们常穿的宫装颜色一模一样。
“看来来得巧。”她低声自语,指腹蹭过线头,“她们走得急。”跨进正房的刹那,霉味裹着烟火气扑面而来。靠墙的破桌案上摊着张地图,边角卷翘,用块缺角的砚台压着。
苏挽棠凑近,见那图上用朱砂标了好些红点:御花园八角亭、太液池九曲桥、还有...乾元宫偏殿?
“宫宴的场子。”她倒抽冷气。
三天后是太后忌辰,皇帝要在乾元宫设素宴,这些红点分明是宴会上的关键位置。
桌下还堆着几封未烧尽的信,最上面那封墨迹未干,写着“苏氏若查,便往她房里埋蛊,取后院老井第三块砖下的青瓶”。
她指尖发颤,想起昨夜周嬷嬷说的“放蛊”二字——青瓶里该是蛊虫,若被搜出,她便是百口莫辩。
“系统。”她摸了摸颈间锦囊,残页在掌心发烫,“密道在哪儿?”系统提示浮现在眼前:“地下三尺,火盆正下方。”
苏挽棠蹲下身,火盆里的炭灰还带着余温。她扯下衣袖裹住手,搬开火盆,青砖缝里果然有道细缝。指甲扣住砖沿一掀,霉湿的土味涌出来,下面埋着个巴掌大的铁盒,锁孔里插着把铜钥匙——和周嬷嬷腰上那串钥匙里的某把,齿痕分毫不差。
“好个周嬷嬷。”她将铁盒塞进怀里,又把地图和密信卷成筒,用腰带捆在腰间。
临出门时瞥见窗台上有半块桂花糖,糖纸是尚食局特有的洒金纸——王氏的人常去尚食局要点心,这糖该是她们昨日留下的。
她刚掩上院门,就听见回廊那头传来脚步声。
“张姐,昨日那小蹄子跑太快,今日定要抓个现行——”是王氏手下另一个掌事李嬷嬷的声音!
苏挽棠心下大骇,转身往院后跑,却见院后墙根有个狗洞,刚好容得下她。
她蜷着身子钻过去,后背擦过墙皮,火辣辣地疼,首到听见李嬷嬷的骂声渐远,才扶着墙首起腰。
“小祖宗,可算找着您了!”小菊的声音从拐角传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苏挽棠这才发现自己的杂役衣裳被勾得破了好几个洞,脸上沾着草屑。
她扯了扯小菊的衣袖:“回屋,锁门。”
回到偏院,苏挽棠把铁盒往案上一放,铜锁“当”地磕出个印子。
小菊凑过来要帮忙,被她按住手:“去门口守着,有人来就咳嗽三声。”
铁盒里的东西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除了半本《蛊经》残卷,还有五封盖着朱贵妃私印的密信。
最上面那封写着:“王氏若败,便推苏氏顶罪,蛊虫之事,本宫自会圆场。”
“朱贵妃...”她捏着信笺的手发抖,“原来她才是幕后的人。”
系统提示突然弹出:“检测到关键线索,触发进阶策《后宫权斗图谱》。”袖中系统手册发烫,她却顾不得看,将所有东西塞进炕柜的暗格里。
刚锁好,小菊的咳嗽声就响了起来——三声,短而急。“苏司制,刘太医求见。”刘太医的声音带着药香,苏挽棠理了理鬓发,开了门。
老太医提着药箱站在檐下,花白的胡子被风掀起:“昨日替尚宫局的掌事瞧了疹子,顺道来给你看看——昨夜翻墙时刮的伤,该上点金创药。”
苏挽棠一怔,这才想起后背的伤。
她将刘太医让进屋内,关上门:“刘太医有心了,不过今日请您来,是有更要紧的事。”
她取出密信和地图,摊在案上。
刘太医的手指刚碰到信笺,瞳孔就缩成了针尖:“这是朱贵妃的印...苏司制,你可知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要在宫宴上置我于死地。”苏挽棠指尖点着地图上的红点,“他们会在这些位置动手,然后嫁祸给我。刘太医,您帮我看看这《蛊经》...“
刘太医翻着残卷,眉头越皱越紧:“青瓶里的是金蚕蛊,中蛊者七窍流血而死,死状极惨。若被搜出,就算你没下蛊,也脱不了干系。”他突然抓住苏挽棠的手腕,“必须立刻告诉陛下,晚了就来不及了!”
御书房的鎏金兽首门环在晨雾中泛着冷光。
苏挽棠跟着刘太医跨进门时,萧承煜正伏在案上批折子,玄色龙纹朝服被烛火映得发红。
听见动静,他抬眼扫过来,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
“刘太医,可是太医院出了什么事?”
“陛下,事关宫宴安全。”刘太医将密信和地图呈上去,“苏司制查到王氏同党勾结朱贵妃,欲在宴上生事。”
萧承煜的手指顿在信笺上,眼尾微挑:“苏挽棠,你如何得到这些?”
“昨夜跟踪周嬷嬷到破院,今日潜入取证。”苏挽棠垂眸,“陛下若不信,可派人查那破院的密道,还有周嬷嬷房里的青瓶。”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响。
萧承煜突然笑了,指节敲了敲案上的密信:“好个苏挽棠,朕原以为你只会在掖庭耍些小手段,没想到能摸到贵妃头上。”他召来韩侍卫,“带二十个暗卫,去破院和周嬷嬷住处搜查,务必人赃并获。”
韩侍卫领命退下时,苏挽棠瞥见他冲自己使了个眼色——是昨日帮她翻墙时的暗号。
午后,捷报传来:周嬷嬷房里的青瓶搜出了金蚕蛊,破院密道通到朱贵妃的昭华宫后巷。
王氏的西个掌事被押到乾元宫前,当着众宫人的面跪成一排,哭嚎着招认了所有罪行。
“是贵妃娘娘说的,只要扳倒苏司制,就升我们做司制!”
“我们也是被逼的,求陛下饶命啊!”
萧承煜站在檐下,看着她们涕泪横流,只说了句“打入天牢,候旨发落”,便转身回了御书房。
苏挽棠望着那排颤抖的身影,突然想起五年前自己被王氏罚跪时,也是这样的哭嚎——只不过那时,没有人为她说话。
“苏司制!苏司制!”小菊的欢呼声从身后传来,二十多个宫婢捧着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围过来。
有个圆脸的小宫娥把刚蒸好的桂花糕塞进她手里:“您替我们出了这口恶气,以后掖庭就是我们的家!”
苏挽棠望着她们发亮的眼睛,喉咙发紧。她站上台阶,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响:“从今日起,掖庭的月钱加三成,病了有太医,累了有歇房。我苏挽棠在一日,就护你们一日!”
掌声如潮涌来,有人哭,有人笑,连最刻薄的老宫娥都抹起了眼泪。
苏挽棠望着这一幕,忽然明白系统说的“破局者”是什么——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而是把泥沼里的人,一个个拉出来。
夜色降临时,小菊捧着个描金漆盘进来,盘底压着封密信。
信笺上的字迹秀雅,是朱贵妃的笔:“苏姑娘,我知道你在调查王氏的同伙。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苏挽棠捏着信笺,烛火在她眼底晃出两簇小火星。
她想起今日审案时,朱贵妃的贴身侍女曾在人群里探头,想起萧承煜看密信时那抹若有若无的笑——这局,才刚刚开始。
她将信笺塞进袖中,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镜中映出窗外的月亮,像枚未磨利的银簪。
明日清晨,昭华宫的朱漆门后,该有场更精彩的戏要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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