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的铜鹤灯还剩小半截烛芯时,春桃掀开门帘,雪花裹着寒气扑进来:“小主,小六子在外头候着,说有急事。”
苏挽棠放下父亲的行军手札,指尖在“周延”二字上轻轻一按。这夜她等了五年,等得掌心都沁出薄汗。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小六子缩着脖子首搓手,见她出来立刻哈着白气凑上来:“姑娘,早朝的动静大着呢!
陛下今早下旨,让大理寺和刑部联合重审苏家旧案,赵大人被宣进御书房说了小半个时辰——“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刚在茶楼听赵府的家丁嚼舌头,说赵大人派了两个心腹快马去楚北,说是要调当年粮道的账本副本。”
苏挽棠拆开油纸,里面是半块芝麻糖,糖纸上压着一个模糊的指印——这是小六子传递消息的暗号。
她望着雪地里渐远的灯笼光,喉间的甜腥漫上来。
父亲手札里“实到两千石”的字迹突然清晰起来,像一把钝刀刮过心尖。
“春桃,赏他一贯钱。”她转身时,袖中虎符硌得腕骨生疼,“再让李公公去御膳房拿碗姜茶,别冻着人。”
第二日未时,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
朱贵妃的鎏金步摇在廊下一闪,身边跟着个穿湖蓝宫装的女子,鬓边斜插一支珍珠簪,正是新封的安美人。
“苏婕妤来得巧。”朱贵妃扶着安美人的手,“这是本宫新得的解语花,安妹妹最会唱《梅花引》。”
安美人福身时,裙角扫过苏挽棠的鞋面——和她昨日在景阳宫穿的茜纱裙料子一模一样。她抬眼笑时,梨涡浅得像复制粘贴,连说话的尾音都带着苏挽棠惯有的软:“常听贵妃说姐姐最懂陛下心意,今日得见,果然如月映雪。”
萧承煜的脚步声从曲廊传来,苏挽棠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她记得很清楚,上个月在御书房,她替他研墨时说过“墨香如梅,最宜写策”,此刻安美人鬓边的珍珠,正随着她的笑声轻轻摇晃,像极了那日她落在案头的碎珠。
“安美人这舞,倒有几分《惊鸿》的影子。”萧承煜在石凳上落座,目光扫过安美人旋转的裙裾。
苏挽棠注意到他拇指着茶盏边沿——这是他觉得无趣时的习惯动作。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检测到目标人物“安美人”,解锁《人心弱点分析·虚伪者心理》。核心特征:模仿行为源于自卑补偿,真实动机需追溯原生经历。】
苏挽棠捏着帕子的手松了松。她昨日让李公公查的,正是安美人在扬州老家的旧账——扬州盐商之女,三年前家中突遭大火,父母双亡,按理说该由族中抚养,可她却在半年后首接入了宫。
“陛下,这梅花糕是臣妾新学的。”安美人捧着青瓷碟凑近,酥皮落在萧承煜龙袍上,“呀,臣妾手笨......”
“无妨。”萧承煜抽了帕子擦手,目光突然扫向苏挽棠,“苏婕妤昨日说,长春宫的夜合花香得闷人,朕倒觉得,有些香闻久了,反而能闻出别的味道。”
朱贵妃的指尖在石桌上掐出白印。她望着安美人慌乱的模样,又看了眼苏挽棠似笑非笑的神情,喉间突然泛起酸意——这步棋她下了三个月,原以为能分苏挽棠的宠,怎料皇帝的目光,倒像透过安美人,在看更深处的东西。
戌时三刻,长春宫的月洞门挂着两盏羊角灯。
苏挽棠提着食盒站在檐下,呵出的白气裹着桂花香:“听闻贵妃喜欢御膳房的桂花糕,臣妾特意让他们留了最后一笼。”
朱贵妃的贴身侍女碧桃掀开门帘,暖香混着药味涌出来。
苏挽棠扫过厅中——妆台上摆着个描金锦盒,正是她昨日在安美人处见过的样式。
“妹妹来得巧。”朱贵妃倚在软榻上,鬓发散着,“刚喝了安神汤,正闷得慌。”她盯着苏挽棠手中的食盒,“听说陛下要重审苏家旧案?妹妹这是要翻当年的旧账?”
苏挽棠揭开食盒,热气裹着甜香腾起:“当初沈昭仪在冷宫暴毙,太医说是心疾。
可臣妾前日整理旧物,倒翻出半块沈姐姐送的香胰子——“她抬眼时,正撞进朱贵妃骤缩的瞳孔,”那味道,和贵妃房里的夜合香,像得很。”
朱贵妃的茶盏“当啷”落地。她望着苏挽棠从容捡桂花糕的模样,突然想起五年前在掖庭,这个被她踩在泥里的小宫婢,也是这样,在她扬起鞭子时,反而抬头笑了。
“妹妹莫要血口喷人!”她抓过妆台上的锦盒要摔,苏挽棠己扶住她的手腕:“贵妃别动气,仔细闪了腰。”她的指尖擦过锦盒边缘,趁势将自己袖中相同样式的盒子换了过来。
离开长春宫时,雪下得更密了。
苏挽棠捏着锦盒,系统提示音清晰响起:【检测到香料成分:曼陀罗花粉(微量)、夜合花露、朱砂。与冷宫沈昭仪遗物香囊成分匹配度97%。】
次日清晨,景阳宫的早膳刚摆上。
春桃捧着鎏金托盘进来:“陛下宣小主去御书房。”
御书房的炭火烧得正旺,萧承煜坐在案后,韩侍卫立在一侧,手中捏着个与苏挽棠相同的锦盒。
朱贵妃跪在地上,鬓发凌乱,往日里精心点的丹蔻裂了道缝。
“贵妃说这香盒是宫人私自收的。”萧承煜敲了敲案上的锦盒,“可韩侍卫刚从长春宫的夹墙里,搜出十二枚带相同印记的香袋——”他突然倾身,指节叩在朱贵妃额前,“沈昭仪的棺木里,也有一枚。”
朱贵妃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陛下明鉴,臣妾真不知......”
“不知?”萧承煜冷笑一声,“朕记得三年前,你说沈昭仪私通外臣,朕准了你杖责三十。如今看来,是你怕她说出当年军粮的事?”
苏挽棠望着朱贵妃颤抖的肩背,袖中虎符的温度渐渐渗进掌心。她想起昨夜系统解锁的《世家秘辛手札》里写着:“周延与朱贵妃之父朱国公,曾同掌楚北粮道。”
殿外的雪还在飘,萧承煜的声音像淬了冰:“长春宫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踏出宫门。”
朱贵妃被拖出去时,撞翻了案角的茶盏。
苏挽棠望着地上的水渍,突然看清了里面倒映的自己——鬓边的珍珠簪闪着冷光,像极了安美人昨日戴的那支。
“你倒是沉得住气。”萧承煜突然开口,“安美人昨日在御花园摔了茶盏,你连眼皮都没抬。”
苏挽棠福身:“臣妾只知,真的假不了,假的......”她抬眼望进他深潭般的眼底,“也成不了真。”
萧承煜的指尖在案上轻叩,像是在敲一面战鼓。
他突然伸手,从她鬓边取下那支珍珠簪:“这簪子是朕去年赏的,安美人也有一支。”他将簪子别回她发间,“但朕记得,你第一次戴它,是在掖庭的井边——”他的声音低下去,“你说井水映着月亮,比珠钗好看。”
殿外传来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挽棠摸着发间的簪子,突然想起李公公今早送来的密报:“安美人的族兄,现在在楚北当粮道巡检。”她望着萧承煜案头摊开的旧账本,父亲手札上的字迹与账本上的批注渐渐重合。
雪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将“周延”二字映得发亮,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朱贵妃是否会因此彻底失势?
安美人究竟是谁的棋子?
而随着旧案逐步明朗,苏挽棠距离真正的凤座,是否也只差一步之遥?
更漏在暗处滴答,锦盒里的香料散着若有若无的甜香。
这香里藏着的,怕是比沈昭仪之死更沉的旧线。
(http://www.xsdingdian.com/book/RGRE/)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sdingdian.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xsdingd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