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府邸，书房。
烛火在桌案上轻轻跳动，映着一张摊开的建筑草图。
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下人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嘴唇哆嗦，却发不出声音。
他身后，一个瘦削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仿佛是这宅子的主人。
“陈都尉，深夜叨扰。”
李儒的声音，像冰冷的蛇，滑过地板。
他挥退了下人，径自走到客座坐下，打量着书房的陈设。
“新宅子，不错。”
“托相国洪福。”陈渊起身，躬身行礼。
李儒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不必多礼。我刚从相国府过来。”
陈渊沉默。
“相国很生气。”李儒端起桌上的茶杯，闻了闻，“但更多的是伤心。”
他吹了吹茶沫。
“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
“是。”
“我己经派人去温侯营中了。”李儒看着陈渊，“去劝劝他。”
“先生思虑周全。”
“温侯性情如火，有时候，需要朋友在身边。”李-儒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一个真正的朋友。”
陈渊的心一沉。
李儒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陈都尉，真是好手段。”
“先生谬赞。”
“水泥，债券，天香散。”李儒一根一根地数着手指，“现在，连温侯的口味都能拿捏。”
他凑近了一些。
“只是，将军脾性如火，与相国情同父子。”
“偶有争执，亦是人之常情。”
“你一个外人……”李儒的声音压得极低，“还是少掺和为妙。”
“免得，引火烧身。”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渊的后背，己经能感觉到那灼人的热量。
他挤出一个笑容。
“文优先生说笑了。”
“渊只是一介都尉。”
“相国委以重任，渊只想把基建做好。”
“至于吃喝……”陈渊自嘲地摇摇头，“不过是些市井小道，上不得台面。让先生见笑了。”
“哦？上不得台面？”
李儒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能让相国和温侯父子反目的法子，怎么会是小道？”
他站起身，踱到陈渊的书案前，拿起那张草图。
“这是……长安城的下水渠？”
“是。”陈渊答道，“长安城雨季易涝，若能修缮……”
“大业。”李儒打断了他，“这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业。”
他将图纸放下。
“和发行债券一样。”
“都是大业。”
陈渊垂下眼，不去看他。
“都需要钱。”李儒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多很多的钱。”
“也都需要人。”
“很多很多的人。”
他绕回陈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人一多，手就杂。”
“手一杂，账目就容易乱。”
“陈都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才是真正的来意。
前面所有关于吕布的敲打，都只是前菜。
这盘关于账目的主菜，终于端了上来。
“先生说的是。”陈渊的声音有些干涩，“所以，渊才想到了算盘。”
“算盘？”李儒故作好奇，“那是什么？”
“一个……方便算账的小玩意儿。”
“比算筹好用？”
“好用很多。”
“哈哈哈。”李儒突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陈子初！总能有这些新奇玩意儿！”
他的笑声在书房里回荡，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李儒止住笑，脸色一整。
“先生请讲。”
“城防营抓了几个西凉军的老兵。”
陈渊心中一凛。
“为何？”
“聚众赌博。”李儒淡淡道，“就在并州军营外。”
吕布的烧烤摊！
“那些烤肉摊，人多嘴杂。”李儒意有所指，“什么人都有。”
“赌钱的，传消息的，发牢骚的……”
“很乱。”
他盯着陈渊的眼睛。
“陈都尉，你觉得，是不是该管管了？”
陈渊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烧烤摊是王允的眼线传递消息的地方。
李儒也知道。
他现在说出来，就是在告诉陈渊：你的小动作，我一清二楚。
“先生说的是。”陈渊艰难地开口，“是……是该管管。”
“那就好。”李儒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陈都尉会替温侯说几句话。”
“毕竟，那烧烤摊，是你出的主意。”
这是一个陷阱。
如果替吕布说话，就是坐实了自己与吕布结党。
如果不说，就是默认吕布麾下军纪涣散，自己识人不明。
陈渊深吸一口气。
“渊只是提供了烤肉的方子。”
“至于经营管理，那是温侯的事。”
“温侯治军严明，想必不会纵容手下。”
“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回答得滴水不漏。
既撇清了关系，又捧了吕布一句，还暗示李儒可能抓错了人。
李儒眯起了眼睛，像是在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沉默了许久。
久到陈渊以为自己己经过关了。
“你说的对。”李儒忽然说，“或许，是个误会。”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时辰不早了，不打扰陈都尉规划‘大业’了。”
“先生慢走。”陈渊起身相送。
走到门口时，李儒停下脚步，侧过头。
“对了。”
“貂蝉姑娘送来的那个算盘，我看过了。”
陈渊瞳孔骤然一缩。
李儒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很精巧的玩意儿。”
“只是，珠子是木头的，拨弄起来，总觉得有些涩。”
“我府上，倒是有几块上好的暖玉。”
“改日，我让工匠做一个玉的，送给陈都尉。”
“用玉做的算盘，来算相国的国库……”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融入了夜色。
陈渊站在门口，浑身冰冷。
夜风吹过，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李儒知道了算盘。
他不仅知道，甚至己经想到了用它来做什么。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
你的底牌，我己经看到了。
现在，轮到我出牌了。
(http://www.xsdingdian.com/book/RO7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sdingdian.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xsdingd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