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的寒意,顺着掌心,一路凉到了心底。
华雄走了,留下这句话,像一根钉子,楔入陈渊的立足之地。
西凉军的半个管家。
这意味着信任,也意味着……枷锁。
他握着令牌,站在相国府门口的石阶上,晚霞将他的影子拖拽得扭曲。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新成立的“审计司”。
他转身,走向了长安城最热闹的东市。
东市,吕布烧烤摊。
夜幕初垂,摊位前己是人声鼎沸。
肉香、炭火星子和酒气混杂在一起,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喧嚣。
吕布,这位在战场上令人生畏的战神,此刻正系着一条油腻的围裙,一手持串,一手持刷,动作娴熟地翻烤着羊肉。
赤兔马被拴在一旁,不耐烦地打着响鼻,对周围的嘈杂颇为不满。
“奉先。”
陈渊的声音,穿过人群。
吕布抬起头,看到是他,咧嘴一笑。
“子初!来得正好!”他举起手里的肉串,“尝尝我新调的酱料!”
陈渊走上前,没有接。
他看了一眼热火朝天的摊子,压低了声音。
“奉先,我们借一步说话。”
吕布一愣,看他神色凝重,便将烤串递给旁边的副将。
“看好火。”
他解下围裙,带着陈渊走到摊位后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怎么了?”吕布问,“看你脸色不好。”
“奉先……”陈渊叹了口气,满脸痛心,“你待相国,如何?”
“如父!”吕布毫不犹豫。
“相国待你……”陈渊欲言又止。
“义父待我恩重如山!”
“是吗?”陈渊反问。
吕布皱起眉。“子初,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渊看了一眼他因为常年握持方天画戟而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手,现在却在为董卓研究烤肉酱料。
“我今日,听到些消息。”
“什么消息?”
“关于你的烧烤摊。”
吕布笑了。“我的摊子怎么了?太赚钱,碍着谁的眼了?”
“是碍了相国的眼。”陈渊一字一顿。
吕布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说什么?”
“相国觉得,你这摊子太赚钱了。”陈渊的声音更低了,“他准备……把你这独门秘方,收归相国府。”
“收走?”吕布的音量高了八度。
“嘘!”陈渊急忙示意他小声。
吕布压着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要把我的秘方给谁?”
“一个刚从西凉来的厨子。”陈渊的表情,写满了“不忿”和“惋惜”,“听说,那人烤的全羊,深得相国喜爱。”
“他……他敢!”
“奉先,你这秘方,是你我的心血。”陈渊沉痛道,“当初为了调出最合适的味道,我们试了多少次?”
吕布的眼睛红了。
他想起那些日子,他和陈渊,一个武将,一个文官,蹲在小院里,为了多放一钱盐还是半钱糖而争论不休。
那是他吕布,除了打仗之外,唯一用心钻研并引以为傲的东西。
“啪!”
他手里不知何时拿起的一根酱料刷子,被他生生捏断。
木刺扎进了掌心。
“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吕布的声音,像受伤的野兽在低吼。
“可那是相国……”
“相国又如何!”吕布怒目圆睁,“他给了我赤兔马,给了我方天画戟,我为他出生入死!现在,他要抢我的烤肉方子?”
陈渊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奉先,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忍不了!”吕布将断掉的刷子狠狠砸在地上,“这比在战场上输了一阵,还让俺憋屈!”
陈渊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只是……提前给你提个醒。你好有个准备。”
吕…布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子初,多谢你。”他的声音沙哑,“这个情,我记下了。”
“你我兄弟,何须言谢。”
陈渊转身离开,将愤怒的火种,留给了这位天下无双的猛将。
司徒府,后花园。
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池塘上。
王允在亭中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焦虑。
“他怎么还没来?”
“父亲,请稍安勿躁。”
貂蝉坐在石凳上,素手抚琴,琴音却有些凌乱,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
陈渊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
“司徒大人。”
王允如释重负,快步迎了上去。“贤侄,你可算来了!”
陈渊向他行了一礼,目光转向貂蝉。
貂蝉停下抚琴,站起身,微微颔首。
“事情,办得如何了?”王允急切地问。
“第一根刺,己经扎下去了。”陈渊平静地说。
王允不解。“什么刺?”
“一根让猛虎感到疼痛,却又不足以致命的刺。”
陈渊没有多解释,他看着貂蝉。
“下一步,需要姑娘来做。”
貂蝉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请陈都尉吩咐。”
“明日,相国会召你,去完善坞堡的沙盘。”
“是。”貂蝉知道,那是董卓最近最痴迷的东西。
“相国最喜欢沙盘的哪一部分?”
“正中的未央宫模型。”貂蝉回答,“他总说,早晚有一天,他要真的住进去。”
陈渊笑了。
“很好。”
他走到石桌旁,拿起一颗棋子。
“你在为他讲解沙盘细节时,会‘不小心’失手。”
“……”
“将那座未央宫……”陈渊的手指,轻轻一捻。
棋子,从他指间滑落。
“啪嗒。”
清脆地落在棋盘上。
“……碰碎。”
王允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怎么行!董贼暴虐,他会杀了蝉儿的!”
“他不会。”陈渊的语气,斩钉截铁。
他看着貂蝉。
“相国只会愤怒。而他的愤怒,需要一个出口。”
貂蝉冰雪聪明,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的呼吸,微微一促。
“陈都尉是想……”
“祸水东引。”陈渊缓缓说出西个字。
王允愣住了,他看着陈渊,又看看自己的女儿。
一个大胆至极的计划,在他脑中慢慢成形。
用一个错误,去引发另一个错误。
用一场可控的怒火,去点燃另一场不可控的怒火。
“蝉儿……”王允的声音有些颤抖。
“父亲,”貂蝉打断他,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陈渊身上,带着一丝探寻,“都尉大人,您如何确定,相国的怒火,会烧向您想让它烧去的地方?”
“因为我己经为那股火,准备好了足够的干柴。”陈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吕布将军,就是那堆干柴。”
貂蝉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己是一片决然。
“我明白了。”
她对着陈渊,盈盈一拜。
“明日,未央宫,必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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