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家仆的腿,筛糠一样抖。
副将的脸,比死人还白。
“将军……三思……”
吕布没有理会。
他脱下外袍,露出古铜色的健硕上身。
“拿我的围裙来。”
“……”
“还有我的烤炉。”
“……”
“全套的家伙,一样不许少。”
副将的嘴唇哆嗦着:“将军……您这是要……”
“相国要吃肉。”吕布的目光扫过他们,平静得可怕,“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让他吃得尽兴。”
他走到被踹碎的木人桩前,捡起一块最大的碎片。
“把这个,也带上。”
“这是……”
“新添的柴火。”吕布说,“火力,旺一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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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后花园,凤仪亭。
此处本是皇家园林中最雅致的所在,奇花异草,假山流水。
此刻,亭子正中,却突兀地支起了一座硕大的烤炉。
浓烟滚滚,首冲云霄。
肉香、酒气、孜然和辣椒混合的霸道气味,熏得那些名贵花卉都低了头。
吕布赤着上身,系着他那条油腻的围裙,正满头大汗地翻动着烤架上的肉串。
他的方天画戟,就斜靠在亭柱上,离他不过三步之遥。
亭子周围,坐满了西凉军的将领。
张辽、高顺、曹性、侯成……
他们面前摆着酒,表情却都有些尴尬和不安。
“来!来!都别客气!”吕布大声吆喝,声如洪钟,“尝尝!我吕奉先亲手烤的肉!”
他抓起一把肉串,分发给众人。
“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张辽接过肉串,低声问:“奉先,你这……是何意?”
“文远,吃肉。”吕布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大的事,填饱肚子再说。”
高顺皱着眉:“在宫里生火,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吕布冷笑,“相国是我义父,皇宫就是我家后院。我在自家院里,给兄弟们烤顿肉,谁敢说半个不字?”
他说着,又高声喊道:“这烤肉的方子,是我吕布的心血!天下只有我一人会!”
“谁想学,谁想抢……”
他顿了顿,拿起一旁的酒坛,将烈酒淋在烤炉的炭火上。
“呼——”
火苗猛地窜起三尺高,映得他脸上的笑容,格外狰狞。
“先问问我这把火,答不答应!”
相国府,书房。
董卓看着一地烂泥,心,也成了一地烂泥。
他胸口的怒火无处发泄,堵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人呢!”他咆哮,“让吕布滚过来!他再不来,咱家就亲自去‘请’他!”
一个家仆连滚带爬地跑进来,神色比见了鬼还惊恐。
“相……相国……”
“他来了?”
“没……没有……”
“那是什么!”董卓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熟悉的,让他此刻无比烦躁的味道。
是烤肉味。
还有浓烟。
他冲到窗边,看到一缕黑烟,正从皇宫后花园的方向袅袅升起。
“走水了?!”董卓的眼睛瞪圆了。
“不……不是……”家仆快要哭出来了,“是……是吕将军……”
“吕布?”
“他在凤仪亭……生火……”
董卓的脑子,嗡的一声。
“生火做什么?”
家仆闭上眼,豁出去了。
“烤……烤肉……”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董卓缓缓回头,一字一顿地问。
“他……在……做……什……么?”
“他……他请了张辽、高顺……好多将军……在……在开宴会……”
“轰!”
董卓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他的身体,此刻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带着一群亲卫,气势汹汹地冲向凤仪亭。
他新种的牡丹,被踩烂了。
他刚铺的玉石路,被炭灰熏黑了。
他最心爱的凤仪亭,此刻像个三流的市集。
“吕!布!”
董卓的咆哮,让整个后花园的鸟雀都惊飞了。
喧闹的宴会,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将领都站了起来,神色紧张地看着董卓。
“相国……”
唯有吕布,仿佛没听见。
他依旧背对着董卓,不紧不慢地给一把羊腰子刷上最后的酱料。
“义父。”他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
“你管咱家叫义父?”董卓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座烤炉,“你这是在做什么!”
吕布终于转过身。
他手里,拿着一串刚烤好的、滋滋冒油的羊腰子。
“烤肉。”他咧嘴一笑,“您不是想吃吗?”
“我让你来我府里烤!”
“府里地方小,伸展不开。”吕布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众将,“这么多兄弟想尝我的手艺,只能来这宽敞地方。”
他把手里的烤串,递向董卓。
“义父,尝尝?刚出炉的,热乎。”
董卓的目光,越过那串油腻的烤肉,死死盯住了吕布身后,那根靠在亭柱上的方天画戟。
“你入宫……还带兵器?”董卓的声音,阴冷得能滴出水来。
吕布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哦,这个啊。”
他随手将烤串往旁边一扔,走向自己的兵器。
“啪。”
他拿起那块从木人桩上捡来的木片,扔进烤炉。
然后,他握住了方天画戟。
“我怕今天的肉,骨头太硬。”
吕布转身,看着董卓,一字一句道。
“怕府里的刀,砍不动。”
“你——”
董卓的理智,彻底崩断了。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挑衅!
当着所有西凉军将领的面!
“反了!你反了!”
董卓怒吼着,竟然也冲了过去,一把抢过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
“咱家今天就用你的兵器,劈了你这个逆子!”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抡起那沉重的画戟,朝着吕布的头顶,狠狠砸下!
众将大惊失色!
“相国息怒!”
“将军快躲!”
吕布眼神一寒,不退反进,身形一矮一转,灵巧地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画戟的利刃,擦着他的头皮掠过。
“轰隆!”
一声巨响。
凤仪亭那根承受了方天画戟全部力量的红漆立柱,被硬生生砸断!
亭子的顶盖,塌了半边。
尘土飞扬,瓦片西溅。
宴会,瞬间变成了战场。
董卓握着画戟,气喘如牛。
吕布站在亭子废墟的另一头,冷冷地看着他。
父子之情,在这一击之下,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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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计司。
新挂上的牌匾,墨迹未干。
陈渊坐在窗边,手里捏着一颗白色的棋子,正对着一局残谱。
一名小吏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司长!司长!出大事了!”
陈渊眼皮都没抬。
“何事?”
“相国和吕将军……在凤仪亭……打起来了!”
“哦?”
“相国用吕将军的方天画戟,把凤仪亭的柱子都给砸断了!”小吏的声音都在发颤,“现在整个后宫都乱了!”
陈渊终于有了动作。
他将手中的白子,轻轻放在了棋盘上。
“啪嗒。”
一声轻响。
那盘原本胶着的死局,瞬间盘活。
“不是打起来了。”
陈渊看着棋盘,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是那根最硬的骨头……”
“终于,被砸出了一道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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