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蜷缩在酒桌下,肋下的钝痛像被火钳子反复碾过。
他听见地痞的脏话混着自己急促的喘息,酒坛碎裂的酸腐气裹着血腥味往鼻腔里钻。
那根漆过桐油的哨棒又要落下来时,童声像颗小石子砸破了混沌。
"娘!这儿有血!"
他眯起被血糊住的眼,看见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娃扒着门框,圆乎乎的脸沾着草屑,正踮脚往屋里张望。
小男娃身后站着位穿月白衫子的妇人,鬓边插着支素银簪,腰间朱漆药囊随着她抬臂的动作晃了晃,飘来股淡淡的艾草香。
"斐儿,莫要乱跑。"妇人伸手虚拦了下小男娃,声音像浸过晨露的竹叶,清泠泠的。
地痞头子的哨棒"啪"地砸在宋青书脚边。
那汉子扭头瞥了眼门口,喉结动了动,突然踹了宋青书后腰:"算你命大!"说罢扯了扯衣襟,带着两个喽啰就要往外走。
"等等!"小男娃却像只小豹子似的窜进来,挡在地痞头子跟前,仰着小脸瞪人,"你们打人!"
地痞头子脚步顿住,低头盯着这半大孩子,突然笑出了声:"哪来的小崽子?"他抬手要推胡斐,却见那孩子突然沉腰转胯,小胳膊像条软鞭似的缠住他手腕,竟是招"揽雀尾"的起手式。
宋青书瞳孔微缩。
这招是武当太极十三式里的入门架式,他在武当山跟着七师叔学过三个月。
可眼前这小娃不过八九岁年纪,竟使得有模有样。
"谁教你的?"地痞头子吃痛,另只手挥拳要砸胡斐面门。
胡斐咬着唇,歪头躲过,反手扣住对方手肘,小身板往前一送。
地痞头子踉跄两步,撞翻了张木凳。
他脸上的笑彻底绷不住了,从腰间摸出把短刀:"小杂种活腻了!"
"斐儿!"妇人轻声唤了句,声音里终于带了丝紧绷。
宋青书撑着桌沿要起身,肋下却传来锥心剧痛。
他额角的汗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望着那短刀离胡斐后颈不过三寸,喉咙发紧,这小娃若真出了事,他这辈子都要记着这双圆溜溜的眼睛。
"当啷——"
道白影掠过。
那把短刀突然从地痞头子手里飞了出去,钉在房梁上晃悠。
众人抬头,只见妇人不知何时己站在胡斐身侧,手里捏着截两指宽的白绸,末端还沾着点血珠,竟是方才从地痞头子刀鞘上割下来的。
"这位娘子,莫要多管闲事。"地痞头子摸着发疼的手腕,色厉内荏。
妇人没说话。
她松开白绸,那截素练突然像活了似的缠上最近的喽啰脚踝。
喽啰"哎哟"摔了个狗啃泥,白绸顺势卷住他腰带,轻轻一拽,那汉子竟被甩得撞开窗户,"扑通"掉进了楼下的护城河。
另个喽啰想跑,却见白绸如灵蛇般绕上他脖颈。
妇人指尖微挑,那喽啰双脚离了地,被吊在半空中蹬腿。
她抬眼看向地痞头子,眼尾扫过宋青书时顿了顿,声音依旧清泠:"还不快滚?"
地痞头子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冲出门去。
酒馆里只剩酒坛碎裂的声响,和护城河传来的"救命"喊叫。
宋青书当场瞳孔地震,看着眼前娇滴滴的女子一顿操作猛如虎,心里疯狂刷屏:“这反差萌是真实存在的?!”
瞅着人家拿白绸当武器,瞬间开启“武侠DNA鉴定模式”:白衣飘飘、武器别致,这不妥妥小龙女剧本?再一瞄旁边虎头虎脑的男娃,宋青书心里“咯噔”一声,碎了一地的幻想:“完犊子,梦中女神都当妈了,娃都这么大了!”
白衣女子礼貌性点头后拉着娃准备撤,宋青书满肚子问号还没来得及发射,就被男娃回头送的鬼脸逗得破功。
但一想到“错过小龙女=错过亿点点”,他立马开启“狗皮膏药”模式,撒丫子狂追:“龙姑娘留步!等等我这个武侠迷啊!”
妹子一脸懵圈回头:“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可不姓龙。”
男娃也气鼓鼓炸毛:“喊我妈‘姑娘’?”
宋青书瞬间尬到抠出三室一厅,疯狂补救:“误会!纯纯是被夫人的飒爽英姿闪了眼!”
结果男娃小嘴叭叭输出:“得了吧!刚才还觉得你像条好汉,现在一看,就是一个登徒子!”
"斐儿,去把药囊拿来。"妇人转身蹲下身,指尖掠过宋青书发颤的手腕,"伤得不轻。"
宋青书盯着她月白衫子上的暗纹。
那纹路像极了古墓派的素纱,加上方才那手以柔克刚的功夫,他喉咙发紧:"姑娘可是..古墓派的?"
妇人抬头,眼尾微挑:"古墓派?
我倒听说过,是终南山的门派。"她指尖搭在宋青书肋下,"我是胡一刀的妻子。"
"胡一刀?"宋青书倒抽口冷气。
他记得《雪山飞狐》里的胡一刀,辽东大侠,刀法通神,两年前与金面佛苗人凤在沧州比武,竟......
"我丈夫半年前走了。"胡夫人的手顿了顿,"本想随他去,可斐儿才七岁。"她替宋青书理了理额前乱发,"方才看你被打也不讨饶,倒像我家那口子。"
胡斐抱着药囊跑过来,小脸上还沾着方才的泥点:"娘,我带了金创药!"
他蹲在宋青书跟前,仰着脑袋笑,"大哥哥,你刚才被打都没哭,比村头王二壮还厉害!"
宋青书望着这双亮得像星子的眼睛,突然想起前世在儿童医院见过的小患者。
"斐儿,莫要闹。"胡夫人接过药囊,取出块干净的布帕蘸了温水,"这位公子是武当的?"
"被逐出门墙了。"宋青书苦笑着,"废人一个。"
胡夫人的动作顿住。
她盯着宋青书腰间的武当玉佩,那是他被逐时偷偷留下的,"我丈夫生前最敬佩张三丰真人。"
她将布帕按在宋青书伤口上,"你这伤要连敷七日金创药,再用川芎、当归煎水熏蒸。"
宋青书望着她垂落的眼睫。
原书中胡夫人在胡一刀死后殉了情,可眼前这人却为了孩子活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穿越时脑内炸响的"叮"声,想起系统提示里的"剧情偏差值+5%"——原来蝴蝶的翅膀,早就在看不见的地方扇动了。
"大哥哥,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胡斐拽了拽他衣角,"娘说今晚去前面镇子住,那里有卖糖画的!"
胡夫人抬头看他,目光里带着询问。
宋青书摸了摸胡斐的羊角辫,这小娃的发绳是用他方才割断的白绸系的,还沾着点药香。
他突然想起自己来洞庭湖的目的:寻找毒手药王治内伤。
而胡夫人腰间的朱漆药囊,此刻在夕阳里泛着暖红的光。
"好。"他笑了,肋下的疼仿佛轻了几分,"正好我也想去看看糖画。"
胡斐欢呼着跑出门去,小短腿儿蹬得生风。
胡夫人收拾药囊时,宋青书瞥见她袖中露出半截白绸,在风里飘得像朵云。
他突然觉得,这江湖似乎没那么冷了。
"对了。"他望着胡夫人的背影,轻声道,"胡夫人,令郎方才使的太极,是你教的?"
"是我丈夫临终前教的。"胡夫人转身,眼尾漾开丝笑意,"他说,这功夫以柔克刚,最适合斐儿。"
宋青书望着跑远的胡斐,那小娃正追着只花蝴蝶蹦跳,发梢沾着的草屑在夕阳里闪着光。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突然有了新的打算;
或许,他可以教这小娃些更精妙的太极招式;
或许,等胡斐长大,他们能一起去寻那把藏着秘密的闯王军刀。
晚风掀起酒馆的布帘,送来远处糖画摊的甜香。
宋青书扶着桌沿站起身,虽然肋下还在抽痛比如这双沾着泥点的小脚印,比如这截带着药香的白绸,比如他终于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废人。
"大哥哥,快点呀!"胡斐的声音从街那头飘来。
宋青书应了声,跟着胡夫人往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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