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卧室。
苏晚萤的伤口己经不再渗血，但脸色依旧苍白。
林默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粥。
“吃点东西。”
“我没胃口。”苏晚萤看着天花板。
林默把粥放在床头柜上。“不吃，怎么有力气看我把天捅个窟窿？”
苏晚萤终于转头看他。“你真的要那么做？”
“虹口仓库，鬼冢小队，十二个死士。”林默说，“硬冲，是送死。”
“所以，就要用别人的命去填？”
“陈立夫的人，不是我们的人。”林默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他们是军统的刀，是党国的精英。这本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苏晚萤咬着嘴唇。“你这是在诡辩！”
“不。”林默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我是在做选择题。A，我们几个去送死，樱花计划顺利实施，上海变间地狱。B，借一把刀，捅向敌人心脏，顺便，看看这把刀的成色。”
他拿起那碗粥，用勺子搅了搅。
“陈立夫，早就想除掉我了。这次，我给他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让他亲手把我，和他的精锐，一起送进日军包围圈的机会。”林默笑了，笑意冰冷，“我要向他……申请行动。”
苏晚萤的瞳孔猛地一缩。“你疯了？！”
“我很清醒。”林默看着她，“军统的电台，你应该有办法联系上吧？”
“……”
“我要你用你组织的渠道，向重庆发送一份‘绝密’情报。”
“什么情报？”
“就说，你策反了林默。而我，将带领军统精英，在后天晚上九点，突袭虹口区藤原路七十六号的日军仓库。”
苏晚萤瞬间明白了。“假的？时间和地点都是假的？”
“半真半假。”林默说，“地点是真的，但不是主仓库。时间，是假的。我要的，是陈立夫把这个‘功劳’抢过去，派他最信任的人，去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替我赴死。”
苏晚萤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计划，狠毒，精准，一环扣一环。
“我凭什么帮你？”她问，“这是在出卖自己的同志。”
“他们不是你的同志。”林默纠正她，“他们是陈立夫的爪牙。你帮我，就是帮上海几百万人。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
他把粥递到她面前。“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做另一件事。”
“什么？”
“真正的行动时间，是明晚十点。主仓库在虹口码头第七仓库。我需要你的人，在同一时间，在城市的另一端，比如……静安寺，或者大世界，制造一场混乱。”
“吸引日军主力？”
“对。”林默点头，“动静越大越好，但记住，是佯攻，不要恋战，保存实力。你们的任务，是放一场最盛大的烟花。”
苏晚萤看着他，眼神复杂。
“你呢？你带谁去？”她问，“军统的人被你调开了，你一个人？”
“我从不一个人。”
林默站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一辆黑色的轿车旁，一个穿着长衫的人，对他微微点头，然后消失在人群里。
“我有我的‘敢死队’。”
苏晚萤沉默了。
她知道，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粥，快凉了。”林默说。
苏晚萤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机械地把粥送进嘴里。
味道，是苦的。
军统上海站，秘密联络点。
陈立夫放下耳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
“站长，重庆急电！”一个译电员匆匆跑进来。
陈立夫接过电报，扫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苏晚萤的线上发来的情报。”他对心腹手下说，“她说，她策反了林默。”
“什么？！”手下大惊，“这不可能！林默是戴老板的……”
“没什么不可能的。”陈立夫冷笑，“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林默本就是一匹喂不熟的狼。”
他将电报拍在桌上。“情报说，林默将带领一个行动组，后天晚上九点，攻击虹口藤原路仓库。据说是日军一个重要的物资中转站。”
“站长，您的意思是……”
“功劳，不能让他一个人抢了。”陈立夫眼神阴狠，“既然他想当英雄，我们就送他一程。”
他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命令。
“命令！‘铁拳’小组全体出动，由你亲自带队。后天晚上八点五十分，提前埋伏在藤原路七十六号。记住……”
陈立夫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行动开始后，如果发现林默有任何‘异常’，或者……任务‘过于顺利’，就地格杀，上报殉职。”
“是！”
“还有。”陈立夫补充道，“把这个消息，‘不小心’透露给76号的丁默邨。就说，我们军统，要干一票大的。”
“站长高明！”手下恍然大悟，“让76号的人去和日本人狗咬狗，我们坐收渔利！”
陈立夫笑了。
他仿佛己经看到，林默惨死，功劳到手，自己踏上更高位置的光明前景。
他不知道，自己早己是别人棋盘上，一枚注定被牺牲的棋子。
夜，黄浦江边，一个废弃的码头。
十几条身影，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汇集。
他们有的穿着短衫，有的穿着西装，有的甚至还穿着码头工人的衣服。身份各异，但眼神，却是一样的——悍不畏死。
林默从阴影中走出。
所有人，瞬间立正。
“老大！”
“林先生！”
这些，都是他几年间，或救过命，或给过活路，或用雷霆手段收服的江湖人士、亡命之徒。
他们不问信仰，不问主义。
他们只认一个人。
林默。
“今晚，去杀人。”林默的声音很平静。
“杀谁？”一个光头大汉问，舔了舔嘴唇。
“日本人。”
“好！”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兴奋。
“目标，虹口第七仓库。里面，是鬼子的细菌武器。”林默扫视众人，“一旦泄露，整个上海，鸡犬不留。”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草他娘的！”光头大汉啐了一口，“老大，你说怎么干！”
“我们，是去放火。把一切，烧成灰。”
林默的目光，落在每一个人脸上。
“这次行动，九死一生。现在想退出的，还来得及。”
没有人动。
没有人说话。
“很好。”林默点头，“记住，我们不是军人，不是特工。我们是一群不想让家人孩子，死在瘟疫里的……上海人。”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白布，系在胳膊上。
“今晚，我们没有名字。”
“我们只有一个代号。”
他顿了顿，声音穿透夜风。
“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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