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一线天。]
风，吹不散浓郁的血腥气。
张烈一脚踢开一具鬼般若成员的尸体，走到林默身边。
“老弟，你这脸色……比见了鬼还难看。”他看了一眼林默紧攥的拳头，“那破铜片是什么玩意儿？”
林默松开手，那枚刻着“书”字的黄铜徽章，在他掌心留下一个带血的深痕。
“一个老朋友的……悼词。”
程素心走了过来，刚包扎好的绷带又渗出了一丝血迹。
“你的手。”
林默将徽章揣进兜里，仿佛那不是一块金属，而是一块烙铁。
“先管好你的药。”他看向那辆被打成筛子的卡车，“损失了多少？”
“三分之一。”程素心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最重要的盘尼西林，保住了。”
“张大哥。”林默转身，“送程医生，去最安全的地方。”
“放心。”张烈拍着胸脯，“我那儿，阎王爷来了也得先递帖子。”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春日商社那边，己经烧起来了。火光，半个汉口都能看见。”
“很好。”林默抬头，望向黑暗的尽头，“火，才刚刚点着。”
[汉口，法租界，一家不起眼的俄国面包店。]
林默推门而入。
柜台后，一个白俄老头头也不抬。
“要什么？”
“一份黑麦列巴。”林默说。
“今天的黑麦，有点硬。”
“我牙口好。”
老头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温热的面包，放在桌上。
林默放下几张法币，拿起面包，转身离开。
回到安全屋。
他撕开面包，里面没有夹层，没有纸条。
他将面包掰成两半，一股熟悉的，极淡的香水味，从面包的气孔里，飘散出来。
是川岛芳子惯用的味道。
他的眼前，淡蓝色的光幕浮现。
【检测到微型化学信息素……正在解析……】
一行行文字，在光幕上飞速组成。
是川岛芳子的口吻，带着她一贯的，居高临下的合作姿态。
【佐藤的‘功劳’，很管用。他己进入作战会议，成了他们手中，一把好用的‘纯粹的刀’。】
【但刀，是会钝的。】
林默继续看下去。
【林君，我们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的人。不同的是，我想成为那个决定音乐何时停止的人。】
【我送你一份大礼，让你看清我的价值。也让你看清，你那位‘武士朋友’，究竟有多么天真。】
光幕的最后，浮现出一张高度详细的，日军进攻武汉的初步作战计划图。
主攻方向，兵力配置，甚至连预备队的番号，都一清二楚。
【计划代号：樱落。】
[军统安全屋。深夜。]
两份地图，并排摊在桌上。
一份，是佐藤健司冒着生命危险，从他所属的少壮派军官阵营里，拿到的“绝密情报”。
另一份，是川岛芳子刚刚从面包里送来的，日军最高指挥部的“樱落计划”。
两份计划，大体一致。
主攻方向，都是城南的七号高地。
使用的，都是日军最精锐的第六师团。
但林默的指尖，停在了地图的两个点上。
“不一样。”李强站在一旁，也看出了问题，“佐藤先生的情报里，主攻时间是下周三凌晨西点。川岛芳子的情报，是凌晨两点。”
“两个小时的差距，足以决定一场战役的生死。”林默说。
“还有这里。”李强的声音有些发干，“佐藤先生的情报里，助攻部队是第11混成旅团，从西侧佯攻。但川岛芳子的情报里，这支旅团……根本没有任务。他们被标注为‘原地待命’。”
李强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假情报？还是……两个都是假情报？”
“不。”林默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在两份地图上来回切割，“它们都是真的。”
“什么？”
“这是两条，同时存在的作战计划。”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条，给下面的人看。另一条，才是真正执行的。”
他的眼前，冰蓝色的光幕上，两份情报被系统整合，冲突点被用刺目的红色高亮标注。
【情报冲突分析完毕。】
【结论：日军内部存在两条指挥链。A计划（佐藤提供）为诱饵，B计划（川岛芳子提供）为真实攻击方案。】
【目标：佐藤健司及其代表的‘荣誉派’，将被作为牺牲品，投入错误的战场，为真正的‘樱落计划’，扫清障碍，同时消耗掉国民党军主力。】
“他们要用佐藤的命，和整个少壮派军官的忠诚，去填一个陷阱。”林默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这帮畜生！”李强低骂一声，“连自己人都算计！”
“佐藤的‘武士道’，在那些大人物眼里，一文不值。”
林默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加密线路。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佐藤健司压抑着兴奋的声音：“林先生！我的情报，准确吗？”
“很准。”林默说，“准得像教科书。”
“……”佐藤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佐藤君，”林默缓缓开口，“你听说过，双头蛇吗？”
“……”
“它有两个头，能同时看向两个方向。”
“但只有一个，能咬人。”
电话那头，是死一样的寂静。
许久。
佐藤健司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在哪里……见一面。”
“不必。”林默说，“你只需要，在下周三凌晨两点。”
“……”
“抬头看看，西边的天空。”
林默挂断了电话。
李强看着他，眼神复杂。
“先生，您这是……要救他？”
“不。”林默走到窗边，看着这座即将成为炼狱的城市。
“我要他亲眼看看。”
“他的武士道，他的帝国，是怎么把他，当成一条狗来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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