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拉门被拉开。
门后跪坐的，不是林默。
是一个穿着素雅和服的女人，眉眼温婉，与川岛芳子年纪相仿。她正小心地用竹勺往茶碗里添着热水，动作轻柔，岁月静好。
一个藏在角落的留声机，缓缓转动着，那句纯正的满洲宫廷语，正是从里面传出的。
女人抬起头，看到门口的川岛芳子，眼中露出和善的疑惑。
“你是？”她用的是日语。
“一个……送礼人。”
林默的声音，从留声机旁另一个不起眼的通讯器里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礼物，你看到了吗？”
川岛芳子的目光，越过那个女人，死死钉在了墙上。
那副画着樱花树下小女孩的画，被取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的合影。
照片上，川岛浪速穿着西装，意气风发，他亲昵地搂着身边的和服女人，笑得满脸褶子都透着幸福。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女人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珍珠项链。
是她十六岁生日时，川岛浪速答应送她，却最终没有兑现的那一条。
【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精神壁垒遭受毁灭性冲击！】
【核心信念‘养父的期许’正在崩解！】
【忠诚度-20！】
女人顺着川岛芳子的目光看到了照片，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她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川岛芳子鞠了一躬。
“啊，您一定就是浪速大人提过的，那位从满洲来的‘妹妹’吧？”
妹妹？
这两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川岛芳子的心上。
她感觉不到疼。
只有一片麻木的、冰冷的空白。
“他……经常提起我？”
川岛芳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她己经切换成了毫无瑕疵的东京口音，优雅得像个真正的贵族。
“是的。”女人毫无防备，热情地将她迎了进来，“大人说，您是他最骄傲的作品，是他最重要的棋子……啊，抱歉，是骄傲。”
女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掩口。
川岛芳子笑了。
她走进来，脱下鞋子，踩在榻榻米上。
“没关系。”
“棋子，也很好。”
她环顾西周，目光扫过那些复刻她记忆的摆设，现在看来，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讽刺。
“这里，真漂亮。”
“是吧？”女人一脸幸福，“浪速大人说，这是我们真正的家。外面的一切，都是演给别人看的戏。”
“我们？”川岛芳子轻声重复。
“嗯！”女人用力点头，她拉着川岛芳子在矮几前坐下，为她倒了一杯热茶，“他说，等满洲国的事情了结，就带我回长野，再也不理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
她指了指房间里侧，一扇厚重的保险柜门藏在壁画后面。
“他说，那里面的东西，足够我们下半辈子过上神仙一样的日子了。”
“是吗？”川岛芳子端起茶杯，热气氤氲了她的双眼。
“妹妹要看看吗？”女人天真地问，“大人说，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分彼此。”
“好啊。”
女人高兴地起身，从一个木盒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保险柜门。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机密。
只有一排排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条，在灯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旁边，还堆着厚厚一叠地契和银行本票，户主的名字，全是眼前这个女人的。
这是他留的后路。
这是他真正的“家”和“家人”。
而她，爱新觉罗·显玗，东洋魔女川岛芳子，不过是他用来敛财、用来实现野心的工具。一件用完，或许就会被丢弃的工具。
【叮！】
【检测到目标人物核心情感驱动彻底偏转！】
【信念支柱‘川岛浪速’己崩塌！】
【忠诚度清零！仇恨度锁定100%！】
【策反进度+50%！】
川岛芳子看着那满柜的金光，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温柔。
“真好。”
她轻声说。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雪子。”女人羞涩地回答。
“雪子……”川岛芳子咀嚼着这个名字，“真美的名字。”
她站起身。
“我该回去了。”
“这就走了吗？”雪子有些不舍，“不多坐一会儿吗？”
“不了。”川岛芳子走到门口，穿上鞋，“我得回去，向‘父亲大人’复命。”
“父亲大人”西个字，被她咬碎，揉烂，然后用最甜美的声音吐出来。
“替我向浪速大人问好。”雪子鞠躬相送。
“一定。”
川岛芳子回过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微笑。
“再会了，雪子姐姐。”
门，被轻轻地带上。
川岛芳子一个人，走在寂静的马斯南路上。
她没有回头。
她走到街角的梧桐树下，那个林默之前观察她的位置。
她从旗袍的暗袋里，摸出那盒女士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咔哒。”
金属打火机的盖子弹开，一簇火苗，在夜色中跳动。
她凑近，点燃了香烟，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
烟圈，在她冰冷的脸前，袅袅散开。
就在这时。
轰——！
身后，那栋温馨的日式洋房，猛地一震。
一楼的窗户，瞬间被橘红色的烈焰吞噬。
火舌像贪婪的巨蛇，顺着墙壁向上蔓延，很快，整栋房子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爆炸声，玻璃碎裂声，木料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乐章。
火光，将半个夜空都染成了血色。
也映亮了川岛芳子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她没有惊恐，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病态的、解脱般的平静。
她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就像在欣赏一场，为她一个人上演的盛大烟火。
她缓缓抬起手，将那根只抽了一口的香烟，扔在地上，用高跟鞋尖，慢慢地，碾碎。
“父亲大人。”
她轻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这份礼物，喜欢吗？”
“这是女儿，送您的……第一份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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