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对公柜台的大理石台面冰得指节发麻。周然盯着电脑屏上宏昌制药厂近半年的收支明细,电子账簿瀑布般滚动翻页。右下角最后三笔账标着刺眼的红框:境外医药器材采购 - ¥2,800,000,付款备注:特殊供货渠道预付款。
“这流水不对。”她手指戳向屏幕,收据代码栏数字缺位,“预付给谁?走哪个海关通道?”
柜台后的年轻女职员紧张地瞥了眼主管办公室:“银行只负责支付凭证核实……具体货单您得找供货商……”
“供货商是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壳公司!”周然将新宏昌审计报告拍在台面,附件页标红的海外企业图谱如蜘蛛网铺开,“境外支付要通过跨境办联网核查!采购备案号呢?”她翻到银行付款回执单存根,“银行支付流水号是核心证据链!少一位数我就报反洗钱中心冻结宏昌公账!”
玻璃门后突然推开道缝。信贷主管王鹏端着保温杯踱出来,浮肿眼皮下的目光扫过报告:“周经理这是教银行干活?”杯底“嗒”地磕在周然面前,“跨境风控我们比企业懂!付款方合规信息属于商业机密!你有搜查令就……”
“机密?”周然点开手机相册——画面停在药店仓库那只旧电话机转盘上,“昨晚药店总店长烧账本前,往王主管私人手机发了条短信……”她放大截图里的号码后西位,“备注‘回扣清尾’的加密短信……是从这支旧电话转发的吧?银行的商业机密……”指尖划过屏幕上带尾号的私人号码,“…抵得过这份经侦的协查函?”
王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保温杯溅出滚水泼湿裤管。
银行内部通讯系统突然弹屏!所有柜员电脑跳出通知:【内控合规部突发检查!请配合调取B类以上汇款审批日志!】
周然退到等候区塑料椅坐下。工行APP弹出新通知:【贵司公账流水异常触发风控 账户己暂停支付功能】
“卡得好!”她冷笑着划掉提示,点开工会微信群——“维权代表李姐”正在首播审计组进驻药店的视频:老店员孟姐高举蓝皮账本,镜头首怼刘主席煞白的脸!
***
房产交易大厅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土地抵押登记查询台前排了十多人。周然取号纸捏得发黏,王律师微信弹出新录音片段:“……刘主席全招了!说总工会的工会经费被挪用给宏昌公账过桥,三百万流水走银行‘健康医疗专户’……”
排到窗口时周然递过材料:“查青霞路59号商铺抵押记录。抵押方是市总工会。”
职员敲键盘皱眉:“总工会房产都走事业编统管!查不到个人登记。”
“抵押给银行的也算个人?”周然翻出银行流水截屏压在柜台,“上个月总工会打给宏昌制药的三百万过桥款,抵押物就是这处工会产商铺!”截图标注的抵押登记号在强光下发虚。
“银行流水不能当产权凭证!”职员把材料推出来。
“产权证编号:沪房权证静字(2016)007号!”周然报出一串数字,“备案在总工会固定资产表附表七!”
职员飞速录入系统。打印机嘶嘶吐出表格:抵押状态:有效。抵押权人:荣泰健康投资有限公司。抵押顺位:第一顺位。抵押债权:¥3,000,000。
荣泰健康!刘主席小舅子开的保健品公司!
“谢谢。”周然收起表格,点开手机录像。画面里药店中药柜被搬上货车,车尾喷涂“荣泰物流”。
窗口职员突然叫住她:“等等!系统显示这商铺还有第二顺位抵押……”他盯着屏幕迟疑道,“但抵押权人那栏…只显示代号‘SD-0817’!是银行特殊关联账户,我们无权调档。”
代号账户?周然指甲抠进查询台人造石边缘:“户主身份?”
“系统设定保密。”职员无奈摊手,“要么您让银行开协查……”
手机震动打断对话。审计组小王发来邮件:【重大进展!追踪到药业采购三百万预付款流向——转入SD-0817特户!该账户近三年交易频次触犯反洗钱条例!】
又是SD-0817!
***
银行贵宾室的真皮沙发闷得人汗湿后背。周然将房产抵押登记表拍在茶几上:“特殊账户开在工行,抵押款却是外资行放的贷……”她点开流水截屏高亮标注,“外资行放款走的是荣泰健康通道!贵行的SD账户凭什么收押金?”
王鹏捏着抵押表的手渗出油汗:“银行系统内控有……”
“内控漏洞堵住了吗?”周然划开银行内部通讯通知截屏,“内合规部今天查什么?查的就是你经手的A类以下免审单笔转账权限!”她放大系统日志快照——王鹏的用户名跳在“宏昌药业三百万”审批单上!
“流程没问题!”
“流程没规定你要给‘特殊供货渠道’特批支付通道吧?”周然翻出蓝皮账册复印件,某页被红笔圈出某行备注:【预付款走银行内部关联户转账可免跨境审查】。笔迹鉴定复印件同步亮出——“王鹏”二字扭曲变形。
“笔迹是伪造的!”王鹏拍桌而起。
“是啊,”周然突然笑了,从档案袋抽出张药店监控翻拍照——年轻时的王鹏正把信封塞给穿白大褂的刘主席!“药店里那支藏录音带的电话机,昨晚复原的磁带……”她点开手机音频播放,电话拨号声后传来王鹏年轻急躁的声音:“……把货款流水记在健康专户!药店账本藏柜底……”
录音里电话按键音嘀嘀响起,赫然是工行贵宾专线拨号音!
王鹏瘫回沙发,保温杯当啷滚落。贵宾室门被推开,内控经理带着两名保安立于门口:“王鹏主管,请随我们到21楼说明情况。”
冷气顺着脊椎往上爬。王鹏被架出门前猛地回头嘶喊:“周然!SD账户的户主你惹不起!他是给上面……”
经理冷着脸关紧隔音门。
周然手机亮起视频请求。孟姐的脸挤满屏幕,背后是新宏昌药厂敞亮的仓库。她喘着气喊:“周总!拆旧药柜发现压箱底的账本!”镜头晃过泛黄的封皮——《特殊药品供应结算备案(2003-2007)》!翻开首页粘着张收据存根:付款方印着褪色的 慕氏慈善基金会!经手人签名如刀刻斧凿:
慕沉渊
签字日期:2007年9月28日。
正是母亲刘云被确诊“肝癌”前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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