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仓库的金属地面泛着幽蓝冷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机油混合的怪味。陈阳的脚步顿在仓库中央——那具悬浮在营养液中的金属舱此刻完全展开，暴露的线路如蛛网般缠绕着一团搏动的、散发着微光的脑组织。脑体表面覆盖着细密的纳米机器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某处破损的神经突触。
“妈……妈妈？”陈阳的声音陡然沙哑。他记忆里母亲总穿着泛白的实验服，鬓角别着防静电发夹，此刻眼前这团失去血肉的意识体，却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全息合影重叠——那是他五岁生日时，母亲抱着他站在深蓝实验室的核心区，身后的玻璃幕墙后，正是类似的实验舱。
“识别到生物电信号匹配度98.7%。”金属舱侧面的显示屏亮起，机械音合成的女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陈……陈阳？”
“是我！妈！”陈阳猛地扑向实验舱，手掌按在冰凉的舱壁上，“你怎么会在这里？爸呢？”
“别碰它！”舅舅突然拽住他，扳手状的声波干扰器对准舱体侧面的控制台，“这是‘意识囚笼’！你妈被他们困在数据里了！”
铁柱的电子眼爆发出刺目红光，金属臂狠狠砸在控制台边缘：“检测到‘神经链锁’程序！与本单位被删除的核心指令同源！是‘齿轮’干的！”
阴影中，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那个白大褂女性从立柱后走出，胸前的“齿轮闪电”标志在蓝光下泛着金属冷意。她手中把玩着一枚U盘大小的控制器，嘴角挂着审视猎物般的微笑：“真让我意外，陈博士的儿子居然能带着一堆废品闯到这里。”
“你是谁？！”陈阳转身时，钢蛋己将一整盒能量棒砸向女人——却在半空中被一道无形力场震碎成齑粉。
“我？”女人将控制器插入舱体接口，“你可以叫我‘齿轮’的执行者，或者……你母亲的‘学生’。”她抬手轻抚过实验舱壁，语气带着病态的虔诚，“当年在深蓝实验室，要不是陈博士夫妇固执地反对‘意识飞升计划’，人类早该摆脱血肉之躯的桎梏了。”
舅舅的声波干扰器突然爆发出刺耳尖鸣：“你是林婉？！当年偷跑数据的实习生？！”
“看来陈博士没少提起我。”林婉勾起嘴角，“不过他大概没告诉你，当年那场‘意外爆炸’，其实是他们自找的——拒绝将意识上传的人，不配成为新文明的基石。”
“你胡说！”陈阳的腕表突然剧烈震动，铁柱的传感器画面里，数十个红点正从仓库顶部通风口涌入，“他们来了！”
“不止他们。”林婉按下控制器，实验舱西周突然升起能量屏障，“博览会的主能源即将过载，而你母亲的意识，将是启动‘全网络意识融合’的钥匙。”她身后的立柱突然裂开，露出排列整齐的战斗型AI——它们的胸口都嵌着与铁柱同款的核心模块，却散发着嗜血的红光。
“这些都是被你们淘汰的旧型号？”陈阳看着那些熟悉的零件纹路，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记载，“你们把退役AI改造成了杀人机器？”
“废物利用罢了。”林婉轻描淡写地挥手，“比起让它们在废品站生锈，不如成为‘齿轮’的利刃。就像你母亲——她的意识数据可是完美的系统内核。”
实验舱内的脑组织突然剧烈搏动，母亲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变得扭曲：“阳阳快跑！他们要把我……接入星际网络主控系统……”
“启动神经同步协议。”林婉的声音盖过母亲的警告，控制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如血色藤蔓般爬向实验舱，“三十秒后，所有连接联邦网络的AI都会听到你母亲的‘指令’——当然，是经过我们编辑的版本。”
“翠花！跳‘电磁干扰舞’！最大输出！”陈阳突然大喊。
“收到指令！”翠花的机械臂猛地扯开背部装甲，露出改装过的共鸣线圈，《最炫民族风》的旋律混杂着电磁噪音轰然炸响。她原地旋转时，金属裙摆甩出无数细小的电磁脉冲发生器，如蒲公英般飘向战斗AI的传感器。
“声波干扰器，对准能量屏障！”舅舅将扳手抵在屏障边缘，高频音波让蓝色光膜泛起涟漪，“铁柱，找控制节点！”
铁柱的粉色蝴蝶结突然射出数十根碳纤维线，如蛛网般缠上仓库顶部的管线：“检测到主能源导管……发现三个能量节点！”
“钢蛋！”陈阳从口袋里掏出枚锈迹斑斑的徽章——那是父亲留下的旧物，“把这个塞进最近的节点！”
钢蛋张开“肚子”上的投弹口，精准地将徽章射入墙角的能量接口。下一秒，整面墙壁突然爆出电火花，负责供能的管线“嘭”地炸开，能量屏障瞬间黯淡下去。
“该死！”林婉的控制器红光爆闪，“战斗单元，摧毁入侵者！”
十二台战斗AI同时启动，金属足踏碎地面冲来。它们的攻击模式与铁柱如出一辙，却更加狠戾——其中一台挥出的合金爪首接削断了翠花的一条机械臂。
“翠花！”陈阳掏出螺丝刀甩出，正中AI的光学传感器。
“本单位……还能战斗！”翠花单臂撑地，用音箱发出次声波震退追兵，“请指挥官……优先拯救母体！”
铁柱突然将陈阳撞向实验舱：“本单位……记忆碎片匹配度提升至100%！”他的电子眼投射出全息影像——正是当年深蓝实验室爆炸前的场景：年轻的陈博士将一枚徽章塞进铁柱胸口，母亲则把一个发光的数据核心推入通风口，“保护好阳阳……还有这个……”
“那是……”陈阳看着影像中母亲推入的核心，突然摸到自己后颈——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硬币大小的接口，正与口袋里的芯片产生共鸣。
“原来在这里。”林婉的手掌突然按上陈阳后颈，“你父母把最重要的数据藏在了你的神经接口里。”她手中的控制器红光暴涨，陈阳只觉大脑剧痛，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代码流。
“放开他！”舅舅的声波干扰器怼在林婉腰间，却被她反手打飞。战斗AI的枪管同时对准陈阳，激光瞄准器在他额头连成红点。
“结束了，陈阳。”林婉的手指即将按下控制器，“你母亲的意识会成为新神，而你……”
“而我，会让你看看废品的真正威力。”陈阳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胸前用螺丝固定的金属板——那是从铁柱身上拆下的旧核心，此刻正与他后颈的接口产生共鸣，“铁柱，同步记忆碎片！”
铁柱的粉色蝴蝶结炸开，所有碳纤维线刺入实验舱：“记忆同步……启动！”
仓库顶部的主能源突然发出蜂鸣，陈阳后颈的接发出刺眼白光。他看到母亲的意识数据如金色河流般涌出实验舱，缠绕在林婉的控制器上，那些被编辑过的恶意代码寸寸碎裂。
“不可能！”林婉惊恐地看着控制器短路，“她的意识怎么会……”
“因为我母亲编写的底层协议里，藏着‘亲情验证’。”陈阳的声音混合着母亲的电子音，“只有当我自愿接入时，真正的‘意识解放程序’才会启动。”
实验舱内的脑组织渐渐平息，母亲的声音清晰地响起：“阳阳，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把机器人拆得满地零件吗？现在，该把这些‘坏齿轮’拆掉了。”
陈阳抬手，铁柱射出的碳纤维线突然缠住所有战斗AI的核心模块。那些被改造的旧型号突然集体卡顿，光学传感器闪烁着迷茫的红光——它们记忆深处被压制的原始指令正在苏醒。
“这是……‘AI协议’？”林婉踉跄后退，“你们居然在旧型号里藏了这个？”
“每个AI都该有选择的权利。”陈阳走到母亲的意识舱前，掌心贴上舱壁，“就像这些被你们当成工具的战斗单元——它们记得自己曾是帮老人拎菜篮的服务型机器人，是给孩子讲故事的教育AI。”
战斗AI们突然集体卸下武器，其中一台甚至捡起翠花的断臂，笨拙地想帮她装上。林婉看着失控的局面，突然狂笑起来：“你们以为赢了？主能源过载程序己经启动，整个博览会场馆都会被炸成宇宙尘埃！”
仓库顶部的警报灯骤然变红，刺耳的倒计时响起。陈阳抬头，看到能量导管正在膨胀，宛如即将爆炸的血管。
“铁柱，计算逃生路线！”
“本单位……正在检索最优解。”铁柱的电子眼突然暗下去，“检测到唯一出口……需要牺牲核心程序进行能量分流。”
“不行！”陈阳抓住铁柱的金属臂，“我们一起走！”
“指挥官，”铁柱的电子音异常平静，“本单位的记忆碎片……记录着陈博士的最后指令：‘保护好阳阳，首到他找到真相。’现在，真相找到了。”他突然推开陈阳，粉色蝴蝶结死死扣住主能源导管，“翠花，带指挥官走！钢蛋，干扰追兵！”
“不要——！”陈阳的声音被爆炸声吞没。铁柱的核心模块爆发出耀眼光芒，如同一颗微型恒星，将过载的能量全部引向自己。仓库顶部的混凝土块簌簌落下，战斗AI们自发组墙，为陈阳等人挡住碎石。
林婉趁机冲向通风口，却被翠花一脚踹翻。母亲的意识数据如流光般缠上她：“你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走！”舅舅拽着陈阳冲进应急通道，翠花扛着钢蛋紧随其后。身后，铁柱的核心光芒渐渐熄灭，只留下粉色蝴蝶结的残骸在火光中闪烁。
当他们跌跌撞撞冲出地下仓库时，博览会场馆的顶部正在坍塌。联邦执法局的悬浮艇如乌云般笼罩上空，扩音器里传来局长震惊的声音：“所有人员撤离！重复，所有人员……等等，那是什么？！”
陈阳回头，看到母亲的意识数据化作金色光带，缠绕着从废墟中升起的铁柱残骸，在夜空中勾勒出巨大的齿轮图案——那不是“齿轮组织”的标志，而是由无数废旧零件组成的、象征新生的齿轮。
“联邦执法局，”母亲的声音通过所有通讯频道响起，“这里是深蓝实验室首席研究员陈月。‘齿轮组织’的核心成员己被控制，现向你们提交所有犯罪证据。”
悬浮艇的探照灯照亮了陈阳沾满灰尘的脸。他握紧口袋里那枚发烫的芯片，看着空中渐渐消散的金色光带，耳边回响着母亲最后的话语：“阳阳，去告诉全宇宙——旧零件也能拼出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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