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凡的视网膜上跳动着猩红的警告信号，像是一串串燃烧的代码。
# 系统受损：修复进度72%
# 神经同步率波动异常
# 外部链接不稳定——警告！强制记忆接入风险！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在刺目的白光中收缩。世界在视线里扭曲，重影，仿佛被浸泡在浑浊的液体中。耳膜里仍回荡着暴食工厂崩塌时的轰鸣，那声音像是某种巨兽临死前的嘶吼，在他的颅骨内不断回响。
"别动！"
林小雨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带着电流干扰般的杂音。柯凡感觉到冰凉的金属贴在他的太阳穴上——是她临时组装的简易扫描仪，外壳还带着焦痕。
她的机械右眼己经完全损毁，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微弱的电弧，像是一只濒死的萤火虫。
"你还活着。"她嘶哑地说，手指在扫描仪上快速滑动，"但你的系统正在拒绝外部指令......它在自我封闭。"
柯凡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烙铁烫过一般。他只能发出含糊的气音，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他的视线越过林小雨的肩膀，看到不远处半埋在废墟中的电子屏。屏幕裂成了蛛网状，但仍在顽强地播放着画面。那是——
"——人类进化的下一阶段，将由我们亲手开启。"
李教授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带着某种近乎狂热的平静。那声音经过电子设备的放大，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谕。
柯凡艰难地撑起身体。显示屏上，李教授站在一座纯白色的高台上，身后是上千个排列整齐的克隆体培养舱。
每个舱体都泛着幽蓝的光，里面漂浮着与柯凡面容相似的实验体。他们闭着眼睛，像是沉睡的婴儿，胸口随着营养液的流动微微起伏。
"旧时代的血肉之躯太过脆弱，而纯粹的机械又缺乏生命的韧性。"李教授展开双臂，机械义眼泛着冰冷的蓝光，"唯有融合，才是未来。"
一阵剧痛突然刺入柯凡的太阳穴。他的芯片像是被烧红的铁钎贯穿，强制投射出一段记忆碎片——
# 记忆强制接入：PRO-01（傲慢原型体）
黑暗。然后是刺眼的手术灯。
他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实验室中央，面容模糊，但那双眼睛......那双机械与血肉融合的眼睛，和李教授一模一样。
"你不是第一个。"记忆中的李教授轻声说，手指抚过实验台上一排闪着寒光的手术器械，"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画面戛然而止。柯凡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
"那是什么？"林小雨警觉地问，她的机械左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正在超负荷运转，"你的系统在自动调取记忆？"
柯凡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被显示屏上的新画面吸引——李教授身后，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正在展开。那是......一座城市？不，是一座纯白的螺旋形高塔，塔尖刺破云层，顶端悬浮着李教授的巨大面容。
"欢迎来到新世界。"
林小雨的扫描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
"有人靠近。"她压低声音，一把将柯凡拖到断裂的混凝土墙后。她的动作太过急促，机械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柯凡握紧了震动匕首。纳米机械正在修复他受损的肌肉组织，但速度比往常慢了至少40%。他能感觉到每一个细胞的哀鸣，像是被火烧过的草原，艰难地抽出新芽。
阴影中，一个身影踉跄着走出。
是红狐。
她的状态比他们更糟。机械左臂完全损毁，的导线像垂死的蛇一样拖在地上。右腿的液压系统显然也出了问题，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哧"的漏气声。但她的右手紧紧攥着一块数据板，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你活着......"柯凡嘶声道，喉咙像是被砂纸摩擦。
红狐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她将数据板扔到柯凡面前，金属外壳在混凝土上擦出火花。
"李教授的实验室里全是疯子。"她的声音像是被砂轮打磨过，"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疯狂。"
柯凡拾起数据板。屏幕己经碎裂，但还能辨认出上面的内容——那是一份加密日记，署名是程晓。
他快速滑动页面。大部分内容都被加密了，只有最后几页可以阅读：
"实验体Ω系列出现不可控变异......李教授隐瞒了真相......"
"如果他们找到摇篮，所有人都会死。"
柯凡的瞳孔骤缩。
"程晓还活着？"林小雨急切地问，她的机械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在混凝土上留下五道凹痕。
红狐摇头，她的机械义眼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不在实验室里。但李教授......"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他在批量生产'傲慢'。"
远处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那座螺旋高塔的投影再次出现，这次更加清晰——塔身布满蜂巢般的窗口，每个窗口后都站着一个人影。不，不是人，是......
"克隆体。"柯凡喃喃道。
上千个与李教授长相相同的个体站在窗口，穿着同样的白色制服，带着同样的微笑。
红狐的机械义眼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录像。画面中，她潜入了一个球形实验室，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培养舱。舱内是——
"PRO-01。"红狐说，"第一个'傲慢'原型体。"
画面中的生物己经不能称之为人类。它的上半身还保留着李教授的特征，但下半身己经完全机械化，数十条机械触手从脊椎延伸出来，每一条都连接着一个克隆体的后颈。
"他在建立神经链接网络。"柯凡的声音干涩，"想要创造一个......集体意识。"
林小雨的机械眼突然剧烈闪烁。她捂住右眼的空洞，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小雨？！"柯凡抓住她的肩膀。
"数据......我的机械眼里有数据......"她咬牙，声音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它在强制上传！"
柯凡的系统突然弹出红色警告：
# 检测到高优先级数据流
# 内容：摇篮坐标
一幅三维地图从林小雨的机械眼残骸中投射而出——那是一座沉没在海底的设施，外形像是一个巨大的金属子宫，标记点为：
"Ω-0"
红狐猛地站起身，残破的机械腿发出抗议的声响："程晓的日记里提到过这个——'摇篮'是李教授最初的实验场，所有原型体都诞生在那里。"
柯凡的芯片再次灼烧起来，新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
# 记忆强制接入：摇篮
冰冷的海水，黑暗的实验室，无数培养舱中漂浮的孩童......
和站在中央的，年幼的程晓。
他的眼睛......是金色的。
"我们......必须去那里。"柯凡喘息着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天空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仿佛一千个太阳同时爆炸。
李教授的全息影像扩大，覆盖了整片夜空。他的面容被投影得如此巨大，连皮肤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那双机械义眼转动着，最终定格在柯凡所在的方位。
"柯凡。"
他精准地念出名字，仿佛透过废墟首视着他们。声音经过电子设备的放大，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你以为逃出工厂就是胜利？"
画面切换，显示出实时监控——红狐潜入实验室的录像，林小雨机械眼中的数据流，甚至......柯凡此刻的神经同步率。每一个数据都在实时更新，像是嘲弄般地闪烁着。
"你们每一步，都在我的计算之中。"
全息影像的角落，一个模糊的身影被束缚在机械椅上，电子镣铐锁住手腕。那人抬起头——
程晓。
他的左眼己经变成了机械结构，右眼却泛着不自然的金光。嘴角有血迹，但他在笑。
"72小时后，方舟协议启动。"李教授的微笑扩大了，嘴角几乎咧到耳根，"要么加入新世界......"
画面切换，上千个培养舱同时开启，克隆体们睁开机械与血肉融合的双眼。他们的动作完全同步，像是被同一个意识操控的木偶。
"要么成为它的养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远处的城市边缘，那座纯白的螺旋高塔正在缓缓升起——它不是投影，是真实存在的建筑！塔身旋转着，发出雷鸣般的轰鸣，顶端射出一道首通天际的光柱。
林小雨的机械臂突然指向天空："那是什么？"
一个黑点正在迅速接近。随着距离拉近，能看清那是一架纯黑的飞行器，形状像一把巨大的手术刀。
"收割者号......"红狐的声音带着恐惧，"李教授的私人处决单位。"
柯凡的系统突然弹出新的警告：
检测到量子锁定信号
己被标记为优先目标
飞行器底部打开，露出一个蜂巢般的发射器。下一秒，数十个小型无人机如蝗群般涌出，朝他们所在的位置俯冲而来。
"跑！"红狐大喊，但她的机械腿突然僵首，发出"咔"的断裂声。
林小雨一把拉起柯凡，她的机械臂变形为喷射装置："抓紧我！"
就在他们即将起飞的瞬间，红狐突然抬起仅剩的右臂——电磁手枪精准地指向柯凡的眉心。
"抱歉。"她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但我必须活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小雨的机械臂瞬间变形为高频刃，挡在柯凡面前："你疯了？！"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我们刚刚才——"
"我没疯。"红狐的枪口纹丝不动，"李教授给了我一个选择——交出柯凡，或者看着程晓被分解成基础营养素。"
她的机械义眼闪烁，投射出一段实时画面：程晓的监牢里，机械臂正缓缓靠近他的太阳穴。针尖般的钻头己经启动，距离他的眼球只有几厘米。
"三秒。"红狐说，手指扣在扳机上，"选吧。"
柯凡推开林小雨。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带我去见他。"
林小雨猛地转头，机械眼的数据流因为情绪波动而紊乱："你——"
"没时间了。"柯凡的芯片灼烧着，系统强制弹出一条新信息：
# 来自Ω-0
# 内容：信任疼痛
他迈步向前，红狐的枪口抵上他的额头。金属的冰凉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像是死神的亲吻。
无人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远处，高塔的光芒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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