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正往汤里撒桂花，闻言抬了抬眼皮，汤勺在碗里轻轻转了个圈：“这桥边的风，什么都能吹过来。你们在电话里喊过多少遍‘K’，门那边早就听得一清二楚。”
她把碗推过来，热气里混着桂花的甜香：“主上给签了契约的人都留了字母，A到Z，按签契约的顺序排。最早那批人嫌拗口，多半自己改了名。”
唐寒蓝的手指顿在碗沿。
“你说的那个孩子，”孟婆看着远处的裂缝，声音轻得像叹息，“排到他时，刚好轮到‘M’。可他不喜欢，觉得太温顺，配不上他的‘游戏’。”
“有天他蹲在门边上数裂缝的纹路，数来数去都是13道。后来听你们警局的人嘀咕，说131313这号像个歪歪扭扭的K，眼睛突然亮了。”
她笑了笑，舀起一勺汤：“就硬抢了这个代号。主上觉得有趣，也就随他去了。其实哪有什么像不像？不过是他自己觉得像，就当宝贝似的攥着，以为这样就能显得厉害点。”
唐寒蓝想起K在电话里的嘶吼，想起他被戳穿时的慌乱，突然觉得那串131313的号码，像个孩子随手画的涂鸦——自以为藏着天大的秘密，其实早就被人看得明明白白。
“那主上……”
“主上不需要名字。”孟婆打断他，收拾起空碗，“对他来说，你们的字母也好，代号也罢，都只是标签。就像商人看账本上的数字，只在乎有用没用，不在乎叫什么。”
桥洞外的黑雾翻涌了一下，像谁在暗处翻了个身。唐寒蓝望着那道暗紫色的裂缝，突然明白——K的疯狂，K的戏谑，甚至他引以为傲的代号，都只是主上眼皮底下的一场闹剧。
而他们，连闹剧的观众都算不上，顶多是账本上，等待被勾选的数字。
电话铃声在桥洞下的汤香里响起，唐寒蓝接起时，K的声音难得没带戏谑，反而透着点紧绷的认真，像是对着空气喊话：“孟婆，我知道你在听。”
孟婆正用布擦着汤勺，闻言抬了抬眼皮，没应声。
“那些人……”K顿了顿，声音里竟掺了点不易察觉的犹豫，“不管他们做过什么，也算条命吧？你掺和进来，游戏玩不下去，门那边的‘东西’饿急了，可不会挑人咬。你真想看着全城的人都被卷进去？”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像在说什么秘密：“继续玩游戏，我还能控制节奏，死的都是该杀的。你要是非要搅局，最后谁都救不了。”
孟婆把擦好的汤勺挂在墙上，金属碰撞声清脆，刚好盖过K的话音。她对着唐寒蓝的手机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你当我跟你一样，觉得人命是筹码？”
“我不是……”
“你就是。”孟婆打断他，舀起一勺刚熬好的汤，蒸汽在她眼前凝成白雾，“你给那些人贴‘该杀’的标签，用游戏规则圈出死亡名单，不过是想证明自己能‘掌控’点什么。可门那边的东西，从来不吃‘按规则来的祭品’，它们就喜欢撕毁规则时溅出的血。”
K的呼吸声在听筒里变粗：“你不懂！我这是在救他们！主上的契约早就写好了，欠的债总得还，我不过是……”
“不过是替主上递刀的。”孟婆笑了笑，把汤倒进碗里，“你以为留着那些人慢慢‘玩’，是仁慈？其实是在给主上喂‘绝望’——看的人越怕，等的人越急，门就越饿。”
她推过那碗汤，对着手机扬了扬下巴：“想救他们，就该停了游戏，而不是劝我别拦着你递刀。K，你啊，总把自己当裁判，却忘了自己也是棋盘上的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唐寒蓝以为挂断了，才传来K低低的一句，像在赌气，又像在认输：“随便你。反正……最后哭的不是我。”
忙音响起时，孟婆正往汤里撒桂花。唐寒蓝看着她平静的侧脸，突然明白——K那句“不想救他们吗”，或许不全是威胁。这个总装成疯子的孩子，心里其实也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矛盾，既想按规则完成契约，又怕真的酿成无法挽回的灾难。
而孟婆，从不是在搅局。她只是想让他看清，自己早己被“游戏”两个字捆住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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