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下的汤香混着水汽，漫过桥面。孟婆站在栏杆边，望着远处停止收缩的裂缝，指尖轻轻一抬——桥下的江水突然翻涌，像被无形的手牵引，化作一道透明的水幕，缓缓罩住那道暗紫色的门。
黑雾在水幕里挣扎，发出沉闷的嘶吼。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空气里响起，分不清来源，却带着主上特有的威压：“就这么讨厌我？”
孟婆没回头，手里的汤勺在碗沿轻轻敲击，节奏平稳得像心跳：“谈不上讨厌，只是记仇。”
“记仇？”那声音里似乎掺了点疑惑。
“十年前，你门里的东西，咬死了我养的狗。”孟婆的声音轻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怅然，“那是只流浪狗，我捡它回来时，它腿断了，却总摇着尾巴蹭我熬汤的灶台。”
水幕下的裂缝剧烈收缩，暗紫色的光芒忽明忽灭，像是主上在发怒。
“它挡了祭品的路。”主上的声音冷了几分，“契约里写了，门周围不允许活物靠近。”
“它不懂什么契约。”孟婆将最后一勺汤倒进碗里，“它只是想跑过来，把我掉在桥边的汤勺叼回来。”
水幕突然收紧，像只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向裂缝。暗紫色的光芒在撞击中迸溅，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门在一点点闭合，黑雾被压缩成一团，挣扎着想要反扑。
就在门即将彻底关上的瞬间，一道黄影猛地从裂缝里弹了出来，“汪”地叫了一声，首首扑向孟婆。
是只土狗，腿有点跛，尾巴却摇得欢快，正是十年前那只流浪狗的模样，只是毛发崭新，像刚被洗过。
主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那就还给你一个。”
水幕彻底压下，暗紫色的裂缝“咔嗒”一声合上，像从未出现过。江水缓缓退去，桥洞下的汤店依旧亮着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场幻觉。
土狗蹭着孟婆的裤腿，舌头舔着她的手，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亲近。
孟婆弯腰抱起它，指尖轻轻抚摸它跛了的后腿，嘴角难得扬起一点浅淡的笑意：“算你还有点良心。”
远处的城市边缘，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久违的蓝天。唐寒蓝站在林溪家的楼下，看着手机里杜泽发来的消息——K彻底消失了，林溪安然无恙，只是怀里多了根带着裂痕的红绳。
他抬头望向桥的方向，汤香顺着风飘过来，混着江水的气息，竟让人心安。
或许，有些门关上了，就该让它永远关着。
或许，有些失去的，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就像那只狗，就像孟婆碗里，永远温热的汤。
门合上的瞬间，最后一缕黑雾缩回缝隙深处。唐寒蓝站在空无一物的荒原上，望着那片恢复平静的天空，心脏还在因刚才的震动突突首跳。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像缺了块重要的拼图，拼不回完整的结局。
而门的另一边，暗紫色的穹顶下，莫忘正坐在高高的王座上。
她穿着从未穿过的黑色长裙，裙摆拖在铺满星尘的地面上，像凝固的夜色。手腕上的红绳缠绕着王座的扶手，末端的银铃在寂静中偶尔轻响，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刚才那个温和的、会为他煮面的莫忘，仿佛被这王座吞噬了，只剩下眼底翻涌的暗芒。
“真是个傻子。”她望着门外唐寒蓝茫然的背影，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带着掌控一切的慵懒，“到最后都没发现，自己拼命想救的人，就是他最该怕的主上。”
王座下的阴影里，蜷缩着无数模糊的人影，都是签了契约的灵魂，他们的呻吟化作气流，托着王座缓缓旋转。莫忘的目光扫过他们，像在看一群有趣的蝼蚁——K的疯狂，孟婆的执着，唐寒蓝的挣扎，在她眼里不过是场精心编排的戏。
“那只狗……”她轻笑一声，指尖弹了弹，一道微光从门缝溜走，化作那只扑向孟婆的土狗，“也算给她个念想。”
门外的唐寒蓝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望向空处，眼神里满是困惑和不甘。他还在找，找那个被“抓走”的莫忘，找那个能解释一切的答案。
莫忘看着他这副样子，笑得更弯了眼，红绳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别急啊，寒蓝。门还能再开的。”
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唐寒蓝的轮廓，像握着一颗易碎的琉璃：“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只要能再见到她，付出什么都愿意’，我就再给你开一次门。”
“到时候，换你……来当我的新玩具。”
王座下的人影发出一阵低低的附和，像在为新的契约欢呼。莫忘收回目光，重新靠在王座上，望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背影，指尖缠绕着那根红绳，笑得温柔又残忍。
这场游戏，从来就没结束。
只要他心里还有“莫忘”，这扇门，就永远为他敞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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