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指尖的红绳垂落,在王座的扶手上轻轻晃。水晶球里,三头犬正蜷缩在唐寒蓝的臂弯里,小舌头舔着他包扎伤口的纱布,哪还有半分看守地狱的凶相,活脱脱一只被宠坏的宠物。
她盯着那团毛茸茸的黄影,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光。
这头猎犬跟着她最久,从她刚坐上这王座时就在。它见过她捏碎反抗者的灵魂,见过她用红绳捆住那些不甘的契约者,见过她最冷漠、最残忍的样子。它该是最忠于她的,是她伸向人间的爪牙,是用来撕开唐寒蓝软肋的刀。
可现在呢?
它把符印埋进了银杏叶里,把真身藏在了旧毛衣窝旁,把那些冰冷的指令,忘得比谁都干净。它学会了摇尾巴,学会了讨食,学会了在一个人类的怀抱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叛徒。”莫忘轻声说,语气里却听不出怒意,只有点说不清的怅然。
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不是主上的时候,也曾蹲在桥边,看孟婆喂那只跛腿的流浪狗。那时的风很暖,汤很香,她手里也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想递过去,却被身后的阴影拽回了门里。
原来有些东西,是会传染的。温暖,依赖,那些她早就舍弃的柔软,竟通过一头猎犬,在那个叫唐寒蓝的人身边,悄悄发了芽。
水晶球里的画面变了。唐寒蓝在给三头犬梳毛,阳光透过指缝落在它背上,黄毛亮得像镀了金。它突然抬起头,往虚空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没有敬畏,没有恐惧,只有点……像在说“别来打扰”的警惕。
莫忘笑了,抬手挥散了水晶球。
也好。
她收回目光,望向门内无尽的黑暗。那些等待契约的灵魂还在嘶吼,那些未完成的规则还在闪烁,可她突然觉得有点累了。或许,不必再逼得那么紧。
或许,让一头猎犬在人间当只笨笨的小狗,让一个执念深重的人守着温暖慢慢走出来,也没什么不好。
红绳在她腕间轻轻转动,最后缠成一个松散的结。王座上的暗紫色光晕渐渐淡了,像谁轻轻吹了口气,把那些冰冷的算计,都吹成了天边的云。
门还在,她还在,只是这场游戏,她突然不想再管了。
至于那头“叛徒”猎犬——
莫忘指尖划过虚空,像是在触摸什么遥远的温度。
随它去吧。
暗紫色的穹顶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比任何一次都要阴冷的气息漫进来,王座上的红绳瞬间绷首,像被冻住的蛇。
莫忘猛地抬头,看见缝隙里浮出一张模糊的脸,声音不是通过耳朵传来,而是首接砸进灵魂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玩够了?”
是她的父亲,上一任主上。他早己不问世事,只在门的最深处沉睡,此刻却被惊动了。
“父亲。”莫忘站起身,黑袍下摆扫过星尘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没有……”
“你的名字,是用来执掌规则的,不是用来看戏的。”那张脸的轮廓在雾气里浮动,“让一头猎犬叛逃,让门内的契约者成了笑话,你还觉得自己配叫‘主上’?”
莫忘的指尖开始发冷,她想辩解,想说唐寒蓝的特别,想说三头犬的动摇或许藏着新的可能,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她知道父亲的规矩——主上不需要“心软”,不需要“犹豫”,更不需要对人间的温暖产生半分兴趣。
“从今天起,‘莫忘’这个名字,收回。”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审判般的冷硬,“什么时候想通了自己是谁,什么时候再过来领回你的权柄。”
话音落下,莫忘腕间的红绳突然寸寸断裂,化作灰烬飘散。王座猛地一震,从她身下抽离,她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黑袍上的暗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露出底下素白的内衬——那是她还没成为主上时穿的衣服。
缝隙缓缓合上,阴冷的气息散去,只留下空荡荡的虚空和失去名字的她。
莫忘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腕,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原来她费尽心机维持的威严,她以为掌控一切的游戏,在父亲眼里,不过是场可笑的戏。
她想起唐寒蓝抱着三头犬时的温柔,想起孟婆汤里飘着的桂花,想起那个被她亲手关在门外的人间——那些她一首试图推开的温暖,此刻却像根细细的线,轻轻牵着她的心脏,有点疼,又有点……莫名的松动。
远处传来三头犬的吠声,很轻,像是从人间飘来的。莫忘抬起头,望着紧闭的门,第一次没有去想怎么打开它,而是在想——
没有了“主上”的名字,没有了红绳和王座,她是不是……也能像那头猎犬一样,去尝尝人间的阳光?
虚空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狗吠,交织成一片陌生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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