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旁突然多了顶彩色帐篷，帆布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尖顶首戳灰蒙蒙的天。唐寒蓝路过时，被门口晃眼的彩灯吸引，脚步像被磁石吸住般挪了进去。
帐篷里飘着劣质糖果的甜香，小丑站在中央的高台上，正抛着三个彩色球，红、黄、蓝，和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叠。
“欢迎光临！”小丑跳下来，红鼻子几乎怼到他脸上，“今天的表演，专为你一人准备！”
唐寒蓝皱了皱眉，觉得这张油彩脸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他后退半步，手不自觉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把枪，此刻却空荡荡的。
“第一个节目，‘消失的武器’！”小丑拍手，身后的幕布拉开，露出满墙的枪械，全是唐寒蓝以前用过的型号。可他看着那些冰冷的金属，心里毫无波澜，像在看一堆陌生的废铁。
小丑的笑容僵了僵，油彩下的嘴角抿成一条线。他甩出钢丝，缠上最显眼的那把左轮，猛地拽到唐寒蓝面前：“你不认得它了？当年你用它打穿我三次肩膀！”
唐寒蓝茫然地摇头：“我不认识你。”
“砰！”
钢丝突然绷断，小丑的红鼻子歪到一边，眼里的戏谑变成暴躁：“第二个节目！‘失控的怪物’！”
他打了个响指，帐篷西周的布帘被撕开，数十只长着复眼的怪物涌进来，是灾厄之门里最低等的噬魂兽，却足以让凡人魂飞魄散。它们嘶吼着扑向唐寒蓝，涎水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唐寒蓝下意识后退，后背撞到一根立柱。他想喊“孟婆”，喉咙却像被堵住——他甚至想不起该怎么呼救，只觉得那些怪物的影子，和脑子里某个更恐怖的轮廓重叠，带来窒息的恐慌。
“怕了吗？”小丑踩着怪物的脊背走过来，钢丝在指尖绕成圈，“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会笑着扣动扳机，会挡在那个女人身前……现在呢？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他想看到挣扎，看到愤怒，看到哪怕一丝属于过去的锐利。可眼前的唐寒蓝，只剩空洞的恐惧，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废物！”小丑突然咆哮，钢丝狠狠抽向旁边的怪物，将其劈成两半，黑血溅了唐寒蓝一身，“这就是你挣扎的样子？连恨我都忘了？！”
唐寒蓝被黑血烫得一哆嗦，突然想起什么，喃喃道：“莫忘……你见过莫忘吗？”
小丑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更疯狂的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莫忘？你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了，还喊她的名字？！”他抓起地上的一滩黑血，抹在唐寒蓝脸上，“看清楚！这才是你该记的颜色！是你忘了她的代价！”
怪物们再次围上来，唐寒蓝闭上眼，等待疼痛降临的瞬间，却听见一阵清脆的汤勺敲锅声。
“收摊了。”
孟婆不知何时站在帐篷门口，手里提着她的汤锅，锅里的忘川水正冒着热气。那些噬魂兽一闻到水汽，立刻发出哀鸣，像见了猫的老鼠般缩成一团。
小丑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老东西，别坏我好事！”
“我的客人，还没喝今天的汤。”孟婆走到唐寒蓝身边，用帕子擦掉他脸上的黑血，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回家了。”
唐寒蓝像找到主心骨，下意识抓住她的衣袖，眼神里带着孩童般的依赖：“莫忘……”
孟婆的手顿了顿，没纠正，只是牵着他往外走。汤锅散发的水汽在两人周围形成屏障，怪物们不敢靠近，小丑的钢丝也被水汽软化，垂在地上像堆废铁。
帐篷里，小丑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突然将手里的彩球捏碎。彩色的汁液溅在脸上，混着油彩流下，像两行滑稽的泪。他变强了，能召唤更可怕的怪物，能撕裂更坚固的屏障，却连让一个人记恨自己都做不到。
灾厄之门内，莫忘看着孟婆牵着唐寒蓝的手，看着他错认的依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父亲的笑声从王座传来，带着满意的赞许，而她的心脏，像被刚才那些噬魂兽一点点啃噬，只剩血淋淋的空洞。
原来小丑想要的挣扎，她先替他尝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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