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的青布长衫沾着夜露，他跪在灾厄之门的阴影里，手里捏着张泛黄的帛书，墨迹是用阴兵的魂火凝成的，字里行间全是三百年前的血腥气：“……匈奴余孽尚存，欺我大秦久矣！今红月当空，吾皇振臂，凡我将士，随朕出征，血洗旧耻，复我河山！”
阴兵们围在周围，甲胄上的锈迹在红月下发亮。他们认得这字迹——不是王的，军师在“朕”字的笔画里，藏了当年匈奴弯刀的纹路，那是刻在他们骨血里的痛。
“是假的。”为首的阴兵低声道，却握紧了枪杆。三百年的沉寂像块湿抹布，闷得人喘不过气，哪怕是场假的征战，也好过对着空门生锈。
帛书被风卷着飘向人间时，人类的军队刚在城外筑起防线。坦克的炮口对着灾厄之门，士兵的钢盔映着红月，却在阴兵踏过忘川河的瞬间，集体僵住了——那些透明的影子穿过坦克的装甲，枪尖扫过的地方，枪炮全成了废铁，连呐喊都被冻在喉咙里。
“溃不成军”都算体面的说法。人类的防线像纸糊的灯笼，在阴兵的冲锋里碎得无声无息，只剩满地掉落的枪，在红月下发着冷光。
桥洞下，王正帮孟婆擦着汤碗，听见远处的动静皱眉：“又在搞什么？”
孟婆往灶膛里添了根柴，淡淡道：“有人想替三百年前的月亮，讨个说法。”
王放下碗，龙袍的下摆扫过柴堆，露出底下藏着的半截斧柄——那是他今早劈柴时不小心弄断的，正琢磨着怎么修好。“三百年前的账，早该在忘川河里泡烂了。”他拿起斧柄，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当年打匈奴，是为了护着城里的人能安稳喝汤，不是为了让后人拿着仇恨当饭吃。”
他往灾厄之门走，却在门口被军师拦住。军师举着那卷帛书，眼睛亮得像疯了：“陛下！您看！吾军势如破竹！这天下唾手可得！”
王看着他手里的帛书，突然想起三百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红月夜，有个信使举着战报冲进帐里，说匈奴退了，他却在庆功酒里，尝到了信使带回来的、故乡的桂花糕碎。
“你要的不是雪耻，是打仗的瘾。”王的声音冷下来，“当年我护着你们，是想让你们有天能放下枪，现在看来，你们只配抱着仇恨烂在土里。”
他抬手挥出一道金光，帛书瞬间化作飞灰。阴兵们的枪尖哐当落地，魂火在眼眶里明明灭灭——他们想要的，或许从来不是胜利，只是一场能让自己觉得“还活着”的喧嚣。
灾厄之门内，前任主上坐在王座上，看着水镜里的闹剧，突然笑了。笑声撞在石壁上，惊起无数蝙蝠。“三百年了，还是这副德行。”他捻碎了手里的茶杯，“以为打场仗就能找回自己？殊不知，真正的放下，是连仗都懒得打。”
桥洞下，王重新坐回灶膛边，拿起那半截斧柄琢磨。孟婆递给他块砂纸：“先把毛刺磨掉。”
他接过砂纸，动作笨手笨脚，龙袍的袖子沾了木屑，却笑得像个孩子。远处的阴兵正慢慢退回门内，甲胄声越来越远，红月的光落在汤锅里，映出两个挨在一起的影子，安静得像幅没写完的字，留白处全是过日子的暖。
军师的青布长衫下摆沾着阴兵甲胄上的锈，他站在灾厄之门的阴影里，指尖反复着腰间那半块虎符。符面的“秦”字被血浸得发黑，三百年前，就是这半块符，让他在乱军中捡回条命，也让他把“复兴”两个字刻进了骨头里。
红月再次爬上天际时，他摸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刃口淬着忘川河底的淤泥——那是能暂时封住王灵力的东西。王正蹲在桥洞下帮孟婆劈柴，龙袍的袖子卷到肘弯，露出手臂上三百年前的箭伤，月光落在上面，像道褪色的疤。
“陛下，阴兵们在门后闹着要粮。”军师的声音很稳，像在说件寻常事。
王首起身，刚要开口，匕首己经刺入他后心。他猛地回头，眼里的错愕比疼痛更甚，看着军师举起那半块虎符：“您忘了？虎符认主不认王，当年您把这半块给我时说，‘持此符者，如朕亲临’。”
王的灵力瞬间被封住，像被关进了密不透风的铁笼。他看着阴兵们从门后涌出来，枪尖不再犹豫，魂火里的躁动变成了狂热——他们认的不是王，是那半块虎符，是那道能让他们再次举起枪的命令。
“你……”王想说什么，却被军师按住肩膀。军师凑在他耳边，声音轻得像蛇吐信：“您安心歇着吧。等我踏平这天下，会给您修座新的阿房宫，比当年的更气派。”
他转身对着阴兵们举起虎符，声音陡然拔高：“传我将令——兵分三路，一路取咸阳故地，一路占忘川河岸，剩下的随我首捣人间中枢！”
阴兵们的呐喊震得桥洞簌簌掉灰，枪尖划破夜空，带着三百年的戾气冲向人间。唐寒蓝想拦，却被两个阴兵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踏过汤摊，撞翻灶台，把孟婆刚熬好的汤泼在地上。
孟婆站在一片狼藉里，看着被按在柴堆上的王，又看了看举着虎符的军师，突然笑了。她弯腰捡起块没被踩碎的桂花糕，慢悠悠道：“三百年了，还是没学会用脑子打仗——你以为把他困住，就能赢了？”
军师回头瞪她：“一个卖汤的，懂什么！”
“我懂汤。”孟婆把桂花糕递到王嘴边，“也懂有些人，看着像被拔了牙的老虎，其实爪子还利着呢。”
王咬下那块糕，甜腻的味道漫过舌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秦腔的拖腔，明明被制住，眼神却亮得惊人。他没看军师，也没看阴兵，只是望着孟婆，像在说句再寻常不过的话：“灶膛里的火，别忘了添柴。”
军师没听懂，只当他是认命的疯话，转身带着阴兵们往人间冲去。红月的光映着他们的背影，像道滚滚的黑烟，却没注意到王被封住的灵力，正顺着那块桂花糕的甜香，悄悄在血脉里重新流动——有些力量，从不在虎符里，在心里那点舍不得的烟火气里。
桥洞下，唐寒蓝看着王嘴角那抹诡异的笑，突然觉得，这场闹剧的主角，或许从来不是那个举着虎符的军师。
(http://www.xsdingdian.com/book/RZZ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sdingdian.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xsdingdian.com